楚沧听说后当场就赶到了臭水沟旁边,女人还躺在那儿,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虽是冬日,但再严寒的天气也掩盖不了臭水沟散发出的恶臭味。
楚沧被熏得红了眼,他走到女人旁边,将骑装上唯一还完好的披风盖在了女人的身上。
就在他寻思着找到地方把女人埋了时,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群凶神恶煞又穿的破烂的汉子。
这群男人看到女人身上盖得的披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伸手去抢。
“住手!滚开!你们还有人性吗?”
楚沧红着眼,将披风牢牢拽住。
那几个抢披风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男人直接把楚沧踹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的:
“人性?老子都要冻死了还管你人性不人性的。小子,识趣的话就松手,这么好的披风给了一个死人还不如给我们,你看那边……”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正蜷缩在一个土堆旁的几个小孩,趁楚沧分神的功夫,猛地从披风拽了过来。
“小子,想要做好事也别做到死人身上啊!一个疯婆子而已,难不成你还吃过她的奶?”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男人话音落下,旁边一群男人也跟着无所顾忌的哄笑了起来。
楚沧只觉得愤怒到了极点,他紧咬着牙关,脸上青筋暴起,挥出一拳直接朝着那男人脸上打去。
“啊!疼死我了!这小子居然还敢打人,兄弟们,给我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
要在以前,楚沧绝不会任由这群人打,可他虽然退了热,但身上的杖伤还很严重,根本没力气还手。
之前骂他的男人只一下就把他掀翻在地,接着好多双拳头和脚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楚沧刚开始还会发出几声闷哼声,也会伸手去挡,尽量护住头部。
可后来,待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后,他连挡都没再挡,就直挺挺的躺在那儿,由着那群男人不要命的朝他身上打着踢着。
不知过了多久,打他的那群男人拿着披风,骂骂咧咧的走了。
楚沧仰躺在冰面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干涩的眼中似乎有液体流出。
他伸手擦了擦,眼泪没擦掉,倒是擦了一手的血。
楚沧这才反应过来,他鼻子在刚才被踢破,此时那些血就是从鼻孔里流出来的。
“呵!”嘴角划过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楚沧挣扎着站了起来。
寒风吹过,楚沧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这寒风冰冷刺骨,除了把他的身体吹的冷,似乎心也被冻住一般。
他忍着身上的痛意,拿手在一旁的土堆上刨了个坑。
土被冻得硬邦邦的,待楚沧刨好坑,十指的指甲已经全都断裂,满是血污。
但楚沧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她咬着唇瓣,用女人破烂不堪的衣裳勉强把她包裹住,这才拉到了刨好的坑里。
当楚沧把女人埋了后,整个人已经没有一点力气。
他躺在土堆旁,想着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觉得心里像是堵着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以前便在书上看到过,书上说,百姓贫苦,生活不易,常常没饭吃,没衣穿。
特别是战乱灾荒之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更有甚者,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他本以为,那些写书之人写的多有夸张,可如今才知,这些本就是事实。
是他见识浅薄,以为百姓生活富足。
坐在高位,每天听得最多的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言,他便真以为,他无所不能,能赐予百姓一切。
他以为天下太平,万民乐业!他以为百姓五谷丰登,路不拾遗。
却原来,一切都只存在他的想象中。
虽如今他身在魏国,但硕国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皇兄曾教他为君之道,教他帝王权术,但有些东西,很多东西,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明白。
他也终于明白皇兄的良苦用心了。
皇兄杖责他,又派人将他扔到这难民区,不过是为了让他看到百姓疾苦;让他听到百姓心声;让他想明白,他这个君主做的到底有多不称职,他以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楚沧想了一夜,脑中万分混乱,又似乎总有一丝清明在指引着他。
第二天一早,楚沧才拖着疼痛的身躯回到了难民区,老人看到他一身泥泞,脸也冻的发青,急忙端了一碗热粥递给他。
“你这是去哪儿了?天气这么冷,你一晚上不回来,可是会冻死在外面的。”
“让吴叔担心了。”
老人姓吴,至于叫什么名字老人没说,楚沧便一直用吴叔来称呼他。
“吴叔,你在这难民区住了多久了?”
“有十来年了吧!”
“难民区一直是这样吗?一直这么多人吗?”
“是啊!”
“那大家都是靠乞讨过日子吗?为何不出去找一份活计改善生活?难道就没人从这走出去吗?”
“走出去又能如何?城南的百姓倒是有些地,但他们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城东倒是富豪云集,可在那些富豪眼中,我们只是贱民,贱民啊!给他们当奴隶都不配的!”
“那官府就不管管吗?”
“管?”吴叔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
“城西这难民区多年如此,底层官员有心无力,高层大官每日只想着如何讨好陛下,想着从我们这群穷苦百姓身上再压榨点东西。而陛下,或许连难民区的存在都不知道……”
吴叔连连叹气,一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无力与灰败。
楚沧看到吴叔的孙儿正坐在一旁,五岁的孩子看着只有三岁左右,一双眼睛倒是亮晶晶的。
但穿的单薄,小小的身体上没多少肉,饿的就快成皮包骨头了。
而难民区的那些大人,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眼神呆滞,除非见了吃的穿的,眼中才会升起一抹亮光。
两天的时间,楚沧走访了大半的难民区,又去城南走了一趟,同样看到一个个农民饿的面黄肌肉。
最后他还去了城东,但刚到城东地界,就被不知哪家的护院打了出来。
楚沧蜷缩在路边,看着面前一个个或繁华或雅致的宅院,目无焦虑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