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庆身上不自觉颤抖着,似是感受到了自己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死亡,他的大脑,给了他最后的能量,让他的心脏猛然跳跃。
他捂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脖子,艰难的张口想说什么。
但他眼珠泛白,黑色瞳孔全部消失。
瞧在众人眼里,就是两只流着血的大白眼。
激不起旁人丝毫怜悯之心。
他匆匆回顾自己这短短的一生,竟发现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父母,兄弟,妹妹,爱人,他全都失去了……
真是自作孽啊!
他不再挣扎,松开了两只手。
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
高文庆的头颅猛地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宋瑞芳眼疾手快将林夏揽入怀里。
心浅浅的刺痛,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其他人则是不约而同的暗爽,“白眼狼,活该!”
高文庆死后不久,孙香秀因掉包婴儿构成拐骗儿童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服刑那天,意外从公安口中得知高文庆死亡的消息。
夜里,她在监狱里又哭又叫,哭声尖厉而嘶哑,仿佛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结果被其他犯人蒙着被子,狠狠虐了一顿。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嚎什么嚎?
谁在这里服刑不苦,连个安生觉都不叫人睡,今晚我们就让你哭个够……”
“呜呜……我不、不敢啦~~”
但犯人们已经打红了眼,在监狱里呆久了,亟需一个发泄口。
她们把生平能想到的所有折磨人的办法,全用在了孙香秀的身上。
到最后,只把她折磨的剩下了一口气。
翌日,公安让犯人放风时发现,孙香秀的样子变得狂乱,她撅着嘴唇,张开着鼻翼,两颊红得像杏子,两眼闪着电一样的光。
她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很勉强,紧绷绷的,公安见势不好,打开了牢门。
才发觉孙香秀俨然变成了一个疯子。
得到消息的宋瑞芳,面上表情淡淡的,依旧坚定的选择登报与孙香秀和高文庆断绝了关系。
时间眨眼来到了九月底。
秋风四起,天气渐凉。
宋瑞芳骑车载着林夏,来到知青办。
现在这时候,刚好是今年最后一批知青报名,申请拿补贴的时候。
办公院里,不少人进进出出。
但每个人的脸色,无一例外的难看。
褪去了下乡的热情,大家都知道,那苦不是常人受得住的。
而且一旦反悔,想回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宋瑞芳下意识捏紧包里的户口本,虽说她清楚,女儿有不得不下乡的理由,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妈,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还有文军呢。”
林夏伸出手,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配上她那张明丽的小脸,竟让宋瑞芳有些恍惚。
孩子,终归是长大了啊!
宋瑞芳暗叹一声,递过户口本,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骑车离开。
“同志,你好,请问我女儿,傅淑英报名了吗?”
林夏刚要走进办公室,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正急切的询问,整理档案的工作人员。
那人抬起头,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又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事。
“报了名,就不能取消了。”
他答非所问。
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不少人跑来,闹着要把报名表撕了。
真要由着他们这么干,那他们连规定的十分之一的指标都完不成。
“同志,我就是想确认一下,麻烦你了。”
妇女睁大眼睛,近乎哀求的说。
那个工作人员听她那么说,才侧身拉开手边的抽屉,一页页翻看报名表。
很快从里面抽出一张,“她确实已经报名了。”
中年妇女看到上面登记的大队,眉心在瞬间,死死拧了起来。
那人见她那副模样,立刻戒备的把报名表收了起来。
林夏随意扫了一眼,见对方竟然跟高文军是同一个大队,意外的挑了挑眉。
“同志,这丫头不跟我们商量,就私自报名下乡,我知道政策不能违背,但能不能麻烦你,给她换个大队。
黑省那边实在离京市太远了。”
中年妇女左右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一条大前门悄悄塞了过去。
工作人员一看就恼了。
“这位同志,要都跟你似的,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今年去黑省的名额好不容易凑齐,你想换,我们找谁去顶?”
中年妇女语塞,只能无助的抽噎。
眼泪跟不要钱的往下掉。
边哭边往外走。
工作人员无奈扶额,下意识绷直了身体,戒备着对方闹起来。
林夏见状,在外间走廊,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她没废话直接道明了来意。
中年妇女闻言,眼眸陡然放亮。
两人约定好后,林夏走进办公室,拿出家里的户口本。
“同志你好,我来报名下乡。”
原本生气的工作人员,心情立刻就好了。
他直接翻开了户口本,拿了张新的报名表,按照户口本上的信息做着登记。
等把章都给盖好,林夏才开口,“同志,能不能把我安排到黑省那边的大队,我弟弟也在那。
我过去,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你确定要去黑省?”
工作人员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虽说黑省可以猫冬不干活,但若是家庭条件不好的过去,大多只能饿肚子。
“对!”
林夏点头。
跟在后头进来的中年妇女,状若不经意的问道,“这位小同志,冒昧问一句,你弟弟在黑省哪个大队?”
“绥化北林区西长发镇东北二大队。”
“哎呀,巧了不是。同志,您看,这位小同志要去我女儿下乡的那个大队,您帮帮忙,给换一下吧!
随便哪个大队都成,只要离京市近便些,就好!”
中年妇女言辞恳切,语气拜托地说。
并且隐晦的捏了捏兜里的大前门。
工作人员想了想,原本去哪个大队,就是随机分配的。
想要指定调去哪儿,明面上也不被允许。
不然你挑一下,我挑一下,他们的工作量,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但眼下,这两个人正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多费一张报名表的事,还能白得一整条大前门。
工作人员还是答应了。
中年妇女看着工作人员重新给女儿选了一个离家近的大队,嘴角荡起了欢快的笑。
不多时,林夏先一步出了知青办。
华夏对知青下乡有鼓励政策,为每个知青提供400元安家费,但不是直接发放,而是由政府统一做规划管理。
每个知青分配了一只铁桶、一床棉被、一个草席、一个蚊帐和一些生活用品,其他的钱则陆续下拨为场地建设、房屋建造费和每月生活费。
林夏刚把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棉布供应票、肥皂、暖水瓶、手电电池,子弹锁票证等收好。
中年妇女就跟了上来,“那个小同志,今天的事真是多亏了你,你要的卧铺票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来,另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你收下。”
林夏打眼一瞧,是一斤糖票、两张罐头票和50斤全国通用粮票。
笑着接了过去,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离开。
傍晚,林夏将东西买齐回家,把户口本拿给宋瑞芳。
她翻开户口簿,翻到女儿的这一页,长方形红印,触目惊心的两个字:“迁出”,还有两条粗鲁的划线,算是作废的意思。
眼眶顿时红了。
女儿才18岁,孤身一人要去黑省,她怎能放心得下?
心里很不好受,却不能说出来。
她可以为女儿做的事情,只能是帮她尽量多备些友谊雪花膏、牙膏等基本的生活物品。
给她做了厚实的被褥和棉衣,并且每天都在叮嘱关照女儿到了黑省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一定要注意冷暖。
经过一段时间的充足准备,林夏已经在小世界里,囤了不少物资。
再加上十倍复制功能,别墅客厅的储存柜,都快塞不下了。
终于,离家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