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哪里的金贵玩意儿,居然敢赖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出来做饭?”
“敢让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来请你,给你脸了咋地!”
“搁早些年,像你这种偷嘴吃,烂在炕上挺尸的,合该打折了腿,丢到山上喂狗。”
“麻溜给我滚起来,饿坏了我的福宝,耽误了下地,我活撕了你。”
“老大家的,贱蹄子,叫你呐,装什么聋呢?”
……
叱骂声那叫一个喋喋不休。
林夏拧眉,感情这是谢家的家学渊源啊!
呵~
她正欲起身,被大女儿谢桃花不由分说又按回到炕上。
紧接着她撩起自己乱糟糟的刘海,将脑门贴到林夏的额头上。
见温度不凉不热,谢桃花小小的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扬声,“奶,我娘晕着呢,她下不了地。”
“我这就去做饭。”
说罢,转眸叮嘱妹妹,“秋儿,你待在屋里好好守着咱娘,谁叫你也别出去。”
“等姐忙完了,给你偷个土豆烤着吃。”
面黄肌瘦,身量娇小的谢桃花,跟个小大人似的做着安排。
“姐,我不饿,你别去偷土豆,被奶发现又该打你了。”
听到食物的名字,长年吃不饱饭的孩子,嘴角本能的分泌晶莹,却还是抵住诱惑,懂事的劝着姐姐。
“没事,姐心里有数。”
谢桃花又看向林夏,“娘,你受了凉,好不容易退了烧,今天说啥也得在炕上歇着。家里的活有我呢,我去做饭,待会儿给你端进来。”
然后,不等她回话,小小的身子,几步跑到了屋外。
谢艳秋眼瞅着姐姐走了,利索的蹬掉脚上的旧鞋。
翻身上炕,扯过墙角的被子,盖到林夏的身上,给她掖得严严实实。
又下地出去给她端了碗热水过来,烫的她放下碗就捏耳朵。
“娘”
谢艳秋依偎着林夏,扬起干巴巴的小脸朝她笑。
“喝水,碗是爹的,我洗过了,不脏。”
“秋儿真乖。”
林夏端起碗咂了两小口水,捏了捏她的小鼻头。
谢艳秋顿时满足了,陪在她身边,唱童谣哄娘睡觉,“月亮月亮光光,猫儿跳到缸上,缸搬倒,油倒掉……”
林夏眨眨眼,压回眼角的湿意,微微起身,抻着脖子朝外看。
院子里,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皮肤黝黑,一脸褶子,长着一双铜铃大眼,矮冬瓜似的老太太,正揪着谢桃花的耳朵叫骂。
谢桃花微弓着腰,并不反抗,讨好的道着歉,笑着赔小心。
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抱柴,烧水,做饭……
黑黢黢的烟囱里很快扬起了炊烟。
“现在是什么时候?”
林夏躺到炕上,阖下眼眸,静静思索。
是了,现在的节点。
是谢福宝满了三岁,刚被谢老婆子抱回屋的时候。
因为这几年,原身养孩子还算尽心尽力。
谢老婆子破天荒,让她回镇上舅舅家一趟。
又给了她五毛钱和一张糖票,让她给谢福宝买点糖回来。
原身满心欢喜,昨儿起了个大早,去山上采了些新鲜的野菜和蘑菇,赶去了镇里。
和许久不见的舅舅舅妈吃了顿饭。
舅舅是阳关镇上小有名气的篾匠,手艺不赖,舅妈是镇上招待所的服务员,两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知道原身在婆家讨生活不容易,特地给她做了一小碗把子肉补身子。
原身只吃了半块,她惦记孩子们,厚着脸皮装了三块,想拿回去给孩子们开小灶。
结果,等她回到家,把半斤水果糖拿到婆婆屋里的时候。
被谢福宝闻到了肉味。
抓了个现形。
谢老婆子和谢福宝,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抢。
原身拼命闪躲,喊两个女儿过来吃肉。
俩孩子一进屋,见娘受了欺负,当即过来援手,结果被谢福宝一人抡了一巴掌。
原身气不过推了她一把,被谢老婆子逮住一顿抽。
后又被闻讯赶来的谢富贵,压到了水缸里,灌了一肚子水。
肉最后也没保住,谢福宝当着她们娘仨的面。
一口一口,把肉吃了个干净。
原身气不过,当场撅过去,不省人事。
半夜发起了高烧,这才换林夏过来了。
“为了三块把子肉,娘仨挨顿打,俩孩子连个肉沫都没吃到,大早上起来,还让人指着鼻子骂。”
“这日子过得也太窝囊了!”
“妈的,简直是离了大谱。”
林夏万般无奈的扶额嘀咕。
红狗子赞同,“夏姐,我也觉得原身好惨,谢家人真不是东西,我翻看原身的记忆,就没发现一个好的。”
“不,你说的不全对。”
林夏轻揉着太阳穴,“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俩孩子还不错。知道真心护着母亲,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吧!”
“欸?是耶,我忘了这对姐妹花也姓谢了。她们俩长得跟谢家人,几乎一点都不像啊!”
“哎,如果生在好人家,美貌是优势。可在谢家,只能被当成换钱的筹码。”
林夏心情复杂,叹声道。
而后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蓦地被人晃醒。
“娘,秋儿,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耷拉着肩膀弓着腰,从破花褂子里,摸出两块巴掌大的杂粮饼子。
塞给林夏一块,另一块掰了大半给妹妹。
“咱们快吃,不然,一会儿被发现就糟了。”
谢桃花连声催促着。
“唔~”
谢艳秋啥都没说,先来了一大口,噎得翻白眼也不敢停。
末了,又舔起了指头缝里遗漏的小碎末。
一脸幸福的模样。
林夏垂头,捏了下硬邦邦的饼子,放在鼻头下嗅了嗅。
小小咬了一口,硌牙,刺舌头,划嗓子。
应该是掺了大量糠的玉米面饼子。
她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但她明白,在这个时候,食物有多么珍贵。
所以分了一半给两个孩子,硬塞了半个饼子下肚。
姐妹俩难得吃了顿饱饭,乐得笑成了小月牙。
一左一右,挨挤着林夏,给她梳头,按腿。
逗娘乐呵。
林夏靠着炕头,变着花的夸赞,“我家桃花,秋儿最贴心了……”
说得正起劲呢,门外突然进来一个男人。
林夏睨了来人两眼,这是——谢富贵。
原身的丈夫。
他长得怎么说呢?
就像谢老婆子的翻版。
铜铃眼,猪头鼻,帆船唇,上斜眉。
真丑!看着就碍眼。
所以在两个女儿讨好的准备给谢富贵打水洗脸的时候。
林夏动了,她按下了这具身体因长期遭受家暴形成的下意识的瑟缩反应。
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
以169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谢富贵,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娘仨?”
“我舅给孩子们的肉,她们凭啥不能吃?”
谢富贵虎着脸,对林夏突如其来的强硬甚是不悦,“你舅给的咋了?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家的肉。”
“两个赔钱货,有口吃的不饿死就不错了,还想吃肉,咋不上天呢?”
“娘说过,福宝是我们谢家将来的指望,所有的好东西都该紧着她吃。”
“还有,谁借你的胆量,敢顶撞你男人,反了你了!”
谢富贵恼声,粗鲁上前揪住林夏的头发。
俩孩子看事不好,尖叫上前。
“爹,娘还病着呢,你别打娘啊!呜呜呜……”
谢富贵横惯了,根本不管孩子们如何哭闹哀求。
狠狠将她们推开。
林夏目光一厉,“孩子们,不要求他,他不配做你们的爹。”
“娘以前处处忍让,让你们受尽了委屈。”
“从今天开始,娘不会再忍了。以后,只要有娘在,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们。”
说罢,双手合十高举头顶,扣合双手向下击打谢富贵的手背。
趁他吃痛,一记上顶膝将他击倒。
而后卸了他的下巴。
将他一顿暴虐。
拳拳到肉,腿腿入骨。
把俩孩子直接看呆了,莫名感觉有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