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辗转到了庭院中,声势颇为浩大。
这么大的动静,汝阳王妃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可自己孙女又没吃亏,她只说了一句。
“小女娘们之间的玩闹,任她们去便是。”
萧元漪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庭院中
雍王世子还在纠缠何昭君,从那晚上元灯会无意偶遇之后,她就总是能见着这个人,比起木头一样唯唯诺诺的楼垚,雍王世子一个花丛浪子,自然手段百出。
何昭君的父亲手握重兵,她留在都城,不过另一种为质罢了。
母亲去世后,都城偌大的何府,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而父亲在冯翊郡早就有了另一家人,娇妻幼子在侧,每年送来都城除了那些金银财帛,就是冷冰冰的书简。
她是孤独的,嚣张跋扈下也渴望有人关心爱护。
可她的未婚夫每次面对她都是一副唯唯诺诺,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每每让她气恼。
雍王世子不一样,他关心她,体贴入微,与楼垚一点也不一样。
何昭君动摇了。
只是还没下定决心,毕竟楼垚再不好,也这么多年了,不能说没有感情。
她刚拒绝了雍王世子,就见一群人涌进了庭院中。
还有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想也没想便扔下人,快步冲着那人方向去。
“昭君……”
雍王世子眼睁睁看着她跑远了,难得的惊愕。
对面楼上,袁善见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便不在意的转开了视线。
落到了人群中,目光凝在了那一抹新绿上。
“又见面了。”
他低低一笑,长身玉立,萧疏轩举,朗如日月。
那抹漫不经心再也不见。
另一处,隐蔽的阁楼上,也有人看见了。
梁邱飞,“那不是程五娘子吗?”
他看向底下那一群女娘,双眼瞪的老大。
“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比试!”
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下不去了,下去必要撞上。
梁邱起皱眉。
凌不疑面不改色,一双黑眸幽深不见底。
……
“开始吧,我们也不欺负你,琴棋书画我们比棋,如何?”
王姈挑衅的挑眉。
“好啊!”
姣姣从善如流,身边只有嫋嫋和姎姎,还有万萋萋,四个人对上对面二十余人,显得可怜极了。
不过她一点没带怕,淡定从容的与人对视。
她越这样,对方越是恼怒。
楼缡眼神一闪,“你要一一与我们对弈,时间未免太长了,这不久就要开宴了,不如一起来好了。”
“欺人太甚!!”
万萋萋这个暴脾气,嫋嫋也皱眉,不过还是拉住了她。
姣姣点头,云淡风轻,“好啊!”
她们越是这样,输了也才越好看不是吗?
裕昌郡主一挥手,沉声道,“摆棋!”
二十余张棋盘一一摆开,呈环形,众人各在一张棋盘后落座,姣姣站在中央,嫋嫋她们都退到一边去了。
“开始吧!”
裕昌郡主首先落下一子,其余人跟着落下一子。
每一张棋盘都不一样。
一双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看向她。
众所周知,棋是最难学的,双方对弈如两国交战,琴棋书画,其余的还能勤能补拙,勉强上路,可棋之一道非努力可以弥补,门槛极高。
不会就是不会。
“请!”
王姈也说不清现在什么心情,大概想扯下她这副淡然的面孔吧!
嫋嫋捏紧了手,紧张不已的时候,身边传来一声。
“蠢货!”
几人怒了,唰的一声转头,“你骂谁?”
何昭君斜了她们一眼,又抬头看向那个人落下一子。
“我说她啊,一个人对二十几人,她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仙吗?就是那个爱出风头的袁善见也做不到如此!”
虽然她的对手也很蠢就是了。
“袁善见做不到,别人就做不到了吗?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嫋嫋直接喷了回去。
何昭君懒得和她计较,目不转睛看着前面。
因为人多,为了清晰,每一个棋盘旁边都站了一个人,时时播报战局。
每一声都让场外的人心一跳。
那群贵女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加入了,有一部分武官之女也没加入,或许是不会,也或许是别有想法,也在场外看。
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有人投子认输了。
“齐娘子,败!”
左二,一个蓝衣娘子掩面而去,一张棋盘撤下。
姣姣继续往右,白子落下,啪的一声脆响,却仿若惊雷。
棋盘对面面容清秀的小娘子怔怔的看着棋盘,颓然放下手。
“我输了……”
“刘娘子,败!”
“承让。”姣姣笑着颔首,没有停顿走向下一个。
她面上笑着,温柔似江南蒙蒙烟雨,下手却雷霆万钧,杀气腾腾,每一颗白子落下,都是一片血流成河。
又是几轮下来,不少女娘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成竹在胸,神色惊惶。
这一慌,思绪也跟着乱,下手更是乱成一团。
“王娘子,败!”
“许娘子,败!”
“张娘子……”
“……”
又一盏茶的功夫,十几张棋盘接连被撤下。
中间空了一片。
裕昌郡主也在中途落败了,她本就不太聪明,又有一个蛮横的大母护着,压根没学什么,被身边一群人吹捧着,还整天满脑子都是凌不疑。
这一下子,直接给她砸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姈跟她也是八斤八两,紧跟其后落败。
又过了几轮,场上只剩下了两个人,楼缡,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娘。
是比较出乎意料的。
姣姣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楼缡眉头皱的死紧。
她盯着自己眼前的棋盘,忍不住咬唇,她要输了。
她们先前还嘲讽程家两个人粗鄙不堪,若是败在了这样的人手中,岂不是说明她们更不堪,必定会成为全都城的笑柄,阿父阿母也会跟着颜面尽失。
不能输!
楼缡抬头看向姣姣的背影,场中只剩下了三个人,两张棋盘,正好是相隔最远的一张,她眸光一闪。
一手搭在棋盘上,一手支着头,看似在思考的样子,长袖挡住了外侧的目光,手指轻微一动。
……
凌不疑双眼一眯,一抹锋锐的光芒一闪而逝。
梁邱飞恍然未觉,一扫之前唱衰的模样,精神大振。
“这程五娘子真是厉害,你看那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女娘们那脸色,啧啧!”
梁邱起难得没有反驳,光是程五娘子这处变不惊的气度,从容的风姿,已经胜过都城所有女娘。
刚想着,就见少主公面色沉凝的转身往下走。
……
袁善见同样面色一变,步下了楼,腰间环佩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彰显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
“徐娘子,败!”
徐娘子丢下棋子,倒没有其他人那样脸色难看,反而带着笑。
“程娘子棋艺超凡,令我自愧不如,不知以后是否有幸与程娘子对弈。”
她父亲是御史,酷爱下棋,她耳濡目染下也极爱,可惜都城女娘中少有爱下棋的,聚会时也只谈论一些胭脂花粉,衣服首饰,俊美郎君之类,让她技痒也找不到人。
今日倒也是惊喜,她对面前的人已经完全换了心态,不由得心生亲近。
姣姣对善意从不吝啬回应,笑着点点头。
“好。”
得到回应,徐娘子这才心满意足的下场了。
姣姣转身向最后一人走去,可一看那棋盘便蹙起了眉。
楼缡催促,“看什么,下啊,下不出来就认输!”
棋盘上黑白棋子胶着,白子本已经稳操胜券,黑子被逼到已经山穷水尽,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断其生机,可如今……
“你偷了子。”
姣姣抬眼看她,声音轻轻柔柔,却是笃定。
楼缡志得意满道,“你说偷子就偷子,该不会看要输了就信口开河吧,谁看见了,拿出证据来啊!”
这里除了她们两人,就只有一个侍女,其他人看不见棋盘上的状况,只要她咬死了,她能如何?
姣姣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旁边的侍女身上。
那侍女低下了头,态度明显。
这是汝阳王府。
裕昌郡主她们时刻关注着,见此心中一动。
“快下啊!”
“莫不是不敢下了,下不了就认输好了!”
“就是就是,我们知道你不想离开都城,可也不能见要输了就耍赖吧!我们之前可没这样。”
“你们给我闭嘴!”嫋嫋捏紧了拳头怒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
她们可不怕她,一个个得意洋洋的昂着头。
徐娘子皱眉,担忧的看向那个人,如此光风霁月的人,她不信她会耍赖,是输不起的人,反而是楼缡。
“你们别说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万一……”
“万一什么?”裕昌郡主险些丢了大脸,此时自然要维护楼缡。
“像程少音所说的偷子?可笑,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冷的似能让人血液冻结。
裕昌郡主笑容一滞,唰的转头,失声道。
“十一郎?!”
斜里一道身影闯入众人眼中,轻袍缓带,笑不达眼底。
“不巧,在下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