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萧元漪后面出来的正是程始,两人一脸杀气,李管妇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被人拖走关去了柴房。
葛氏闭口不言,不敢说半个字,只暗道了一声蠢货!
“嫋嫋和姣姣呢?”
程始此时满心都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两个女儿,大步一迈就要往大门走,刚走了几步,门口缓缓出现了两个身影,满眼含泪的轻唤。
“阿父,阿母……”
两人都穿着粗陋不合身的旧衣,身形单薄消瘦,尤其是左边月白衣衫的少女,袅袅似一阵清烟一般,仿佛呼吸重一些就能散了。
程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两个女儿,八尺大汉虎目含泪。
“嫋嫋,姣姣,是阿父回来的晚了啊!”
“阿父。”
姣姣走了一步,刚好踩空阶梯,嫋嫋连忙扶住她。
“姣姣小心,这里有台阶。”
“没事。”
姣姣笑着摇了摇头,形状优美的桃花眸暗淡无神。
萧元漪声音滞涩暗哑,“姣姣的眼睛……”
“看不见了。”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笑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儿,满足道。
“没关系的,能够听见阿父阿母的声音,姣姣已经满足了,只是可惜不能看一眼阿父阿母的模样。”
她说着黯然的低下了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阿父,别害怕,阿父给你做主!”
程始温柔了声音轻哄,一双眼却冷冷看向了葛氏。
葛氏也正满心纳闷呢,被这眼神看的一抖,挽住旁边的人。
“君姑……”
程老太太炸了,“怎么?你是怀疑谁啊?怀疑谁故意害你女儿不成?!她俩出卖董舅爷的事我还没跟她们算账,这会你是要问我们的罪了?!”
“你们夫妇二人一去十多年不在家,不是我们照顾着她们能长这么大?”
“程始你个不孝子,你丧了良心啊!”
程老太太越说底气越足,整个人气势高涨。
如今崇尚孝道,她的身份天然占优,再扯下去没有意义。
嫋嫋轻轻捏了捏姣姣的手,姣姣眼里出现了泪光,忍在眼眶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是我的错,这都是我不小心这才,我……”
话还没说完,晕了过去。
“姣姣!!”
“快,快去叫医士!!”
随着她的晕倒,院子里一片兵荒马乱,程始抱起昏迷的小女儿在莲房的带领下回了房间,一群人走了一个干净。
独留下程老太太和葛氏,尤其是程老太太。
她的情绪刚上来,梗在那里不上不下,差点也没撅过去。
……
姣姣这一晕本来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还真睡着了。
也就不知道医士来了一个又一个,都是摇着头走的,程始和萧元漪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爱作妖的程老太太见此也安静了。
这低气压一直维持到了府中来人。
姣姣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嫋嫋一个人了。
“小心。”
嫋嫋扶着她坐起来,姣姣忽闪了一下长长的睫毛。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适应了一下,问道。
“我睡了多久?”
“快三个时辰了,急死了我了你!”嫋嫋给她倒了一杯水。
“医士说你摔到了头,那个包没有什么,看不见可能是因为脑中有瘀血,散了就会恢复了,可谁也说不住什么时候会散,可能一两天,一两月,也有可能……”
嫋嫋抿紧了唇,说不下去了。
姣姣感受到了她的不安,笑了笑,“别瞎想。”
“可是……”
“嘘!”
姣姣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抵在唇边,俏皮的眨眨眼。
“没有可是,别担心了,我可不想等恢复了看你皱成了一个小老太太。”
她眉眼间没有一丝阴霾,那双眼依然美丽,像蕴着脉脉柔光,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一个瞎子。
嫋嫋鼓着脸,“好吧我信你,要是一个月后你还看不见,我就……”
“就怎样?”姣姣好奇。
“就请医士来为你扎针了,让你吃最苦最苦的药汁子!”
嫋嫋知道她怕什么,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命脉。
姣姣抖了一下,一脸严肃,“我保证会好的!”
完了又瞪圆了眼。
“今天没给我扎针吧?”
“没。”
嫋嫋哭笑不得,“真扎了你还不疼醒才怪。”
“其中一个医士本来是要给你扎针的,我和他说你扎不得,一扎针就会心悸惊厥。”
姣姣感动,“呜呜,嫋嫋果然是你对我最好了!”
“那还用说?”
“哎,他们人呢?”姣姣喝了一口白水,抬眸。
“今日我们回来路上抓走董舅爷的那个将军来了,他们都在正堂呢。”
“他来做什么?”
抓走就抓走,这会儿还特意上门是什么意思?
嫋嫋也不知道,“我让莲房去偷偷看了。”
“那莲房呢?”
因为葛氏说她们两人同在一处,端茶送水有一个使唤丫头也尽够了,所以一直以来她们身边都只有一个莲房。
这丫头忠心是忠心,可有的时候太不机灵了。
这么久都没回来,别是偷听被发现了吧?
“要不,去看看?”
姣姣脸上写满了蠢蠢欲动四个字,嫋嫋正有此意。
“走!”
两人一拍即合。
她们所住的地方,是一个阁楼,在阁楼上可以把整个院子收进眼底,从正堂出来就要经过院子。
姣姣她们本来想溜到正堂外偷听,还没下楼就见人出来了,嫋嫋眼疾手快,连忙拉着人蹲下,两人隔着栏杆缝隙往下看。
准确来说是嫋嫋一个人看,姣姣只能听。
姣姣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能力,程父的声音又很有辨识度,她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虽然只见了一“面”,可程父给她的印象是个标准的外放粗犷的军中汉子的形象,这会儿这个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压着小心。
看来这个抓了董舅爷的人来历颇为不凡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怕被发现,姣姣拉着嫋嫋往边上躲了躲,月白色的裙摆从栏杆后一晃而过。
凌不疑停住了脚步,不经意看了一眼阁楼方向。
“忠义为先,孝礼为后,府上两位娘子为捍正义,不惧长辈,这般心性,在下只在廷尉府那些掌管刑讯的同僚身上见过,两位娘子的将来,大有可为,不容小觑。”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程始和萧元漪不由得面面相觑。
可显然凌不疑不愿多说了,只冷道了一句。
“告辞。”
见他带人离开了,嫋嫋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忠义为先?不就是不孝吗?”
“不惧长辈?不就是变着法子说我们目无尊长?”
“和掌管刑讯的同僚相似?就是说我们不像女娘了?还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了!”
姣姣一个扭头,大为震撼,嫋嫋看见了。
“怎么了?”
“你这理解,我给满分!”
谁说嫋嫋只是一个偏科到令人绝望的理科奇才,这语文理解相当有天赋嘛!她都没能领会其中深意,真是给她语文老师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