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十八年十一月底,捷报传来,城内辽东王的手下弃暗投明,绑了辽东王为质,打开了城门,与捷报一起传来的还有崇明帝已经斩杀辽东王,大军整顿之后即将凯旋的消息。
之前战事紧张,接近年关宫里反而一片冷肃,如今有了好消息,各宫都有赏赐下来,宫里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皇姐,你快看呐,这就是海东青,青海土司送给父皇的,魏桢说它是天空之王,可勇猛了。”姜煦拉着姜皎的手,让她抬头看。
鹰击长空,果然是十分神俊的鸟。
“是魏厂督告诉你的吗?”姜皎抬头看向天空。
“嗯,父皇和魏厂督是不是就快回宫了。”
“是呢。”姜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天气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大军能不能赶在年前回来。
......
“厂督,陛下让您进去?”出来传话的小太监抖着嗓子,低着头道。
“扶朕起来。”崇明帝仰面喘着气,“朕要拟旨。”
魏桢上前将他扶起来,崇明帝枯瘦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
侍卫抬过来桌几,魏桢将明黄色的圣旨摊开在桌上,开始磨墨。
崇明帝看了,眼里露出一点怀念,“朕记得朕还是太子时就让你伺候过笔墨。”
那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的太子。
崇明帝没有想到他会熬不到回宫,他有些后悔,不该亲征的,否则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上路,不对,还有辽东王,死在他前面的辽东王。
“朕去后,秘不发丧。”
“陛下。”魏桢跪倒在他的床榻边。
“起来,替朕拟旨。”
“传朕的旨意,圈禁贤王,王太师年纪大了,又是皇后之父,朕不忍他再操劳。”崇明帝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三皇子封为平王,他身子不好,王府就在京城里吧,这事就交给太子,让太子给他选。”
崇明帝撑着一口气说完,又倒回榻上。
“魏桢。”崇明帝脸色渐渐灰败,但一双眼却亮的惊人,死死盯住魏桢,“传位太子的诏书就在乾清宫的梁上。”
”朕封你为辅政大臣,朕要你即刻带兵赶回京城,辅佐太子登基,谁敢有异议,通通杀了。”
"陛下,臣一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魏桢跪倒在他的榻前,头重重磕在地上。
崇明帝双目空洞的望着帐顶,脑子里既浑噩又清醒,太子还太小,他在位这些年大半时间都在求仙问道,愧对祖宗留下的基业,为时晚矣。
魏桢跪在榻前,眼看着崇明帝渐渐没了声息。
这是崇明十八年十二月初九,帝崩逝于归途中。
魏桢遵照崇明帝的遗愿,秘不发丧,只带了几千精兵日夜兼程赶回京。
......
入了冬,天气越发冷了。
姜煦在姜皎宫里陪她用过膳,天冷,姜皎不愿去外面御花园里走,便在暖阁里和姜煦一起下棋。
姜煦连着输了两盘,又不乐意了玩了,丢了棋子,去看姜皎养的鱼。
天冷,姜皎让人将养鱼的缸抬进了暖阁里。
“抬手。”
姜煦听话的抬手让姜皎量他的尺寸。
他凑上前看姜皎写在记在纸上的字,“皇姐,我是不是比去年长高了好多。”
“是长高了。”
姜皎看着纸上的数字,之前每年过年时都会送他一套衣裳做年礼,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皇姐想要什么年礼?”姜煦趴在她身边的榻上,他如今库房里的东西太多,都挑花眼了。
姜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殿下,不好了,京城里晚间突然传出流言说是......”大冬天的,夏沛生生急出了汗,但后面的话也实在不敢说出口,“说是陛下回京途中不大好。”
他说的隐晦,姜煦听了,傻愣愣的看着姜皎,“皇姐,父皇怎么了?”
姜皎却面色凝重起来,“夏公公,父皇明明就快回京了,怎么会突然传出这种流言,有查清楚是谁传的吗?”
“回禀公主,东厂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说是市井间突然流传出来的。”夏沛苦着脸,这种消息,又是在市井间,一传开来,就按制不住了,就是东厂,也不能抓这么多人。
“师傅,左相和几位辅国大臣带着百官求见太子殿下。”小银子匆忙跑进来禀报。
“依公公看,眼下应该如何?”姜皎看着一边的夏公公,既然是魏桢留下的人,自是信得过的。
“殿下若是信得过奴才,奴才可就说了。”
“公公尽管说,太子殿下和本宫都信得过公公。”
“这眼下怕是要生乱子,太子殿下的安危最要紧,不如调禁军守卫宫门,以防生乱。”
"这禁军该如何调?"
“有太子殿下的教令即可,太子殿下不如多写几道,奴才趁宫门落锁前送去几个大营,以防有意外。”
姜煦这下子听懂了,是要调兵保护他,“皇姐,我马上写。”
几道教令写好,姜皎亲自送夏公公出门,“公公,有这些教令真能管用吗?”
夏沛轻声道,“殿下放心,厂督出征前早有安排,有了教令,不过是师出有名。”
姜皎这才放心返回。
“皇姐,我要去见大臣吗?”
“别怕,既然群臣参见自然是要去的,父皇马上就要回京了,外面那些流言不过是无稽之谈,等父皇回来定要严惩那些坏心的人。”姜皎替他理了理领子和袖口,“宫门都快落锁了,留在宫里违背祖制,皇弟请各位大人出宫便是。”
“小禄子。”
“奴才在。”小禄子连忙应道。
“你一向机灵,跟紧了太子殿下。”
小禄子听着心凉,忙磕头称是,他前几年在公主面前瞎说八道,现在公主日渐大了,他平日里都躲着,实在是怕。
“皇姐,你陪我一起。”姜煦攥着姜皎的手不肯送。
姜皎让人取来披风,先把他的披好,又将自己的穿戴好,才拉着他的手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