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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鬼使神差天有助:吴戈的糗事(1 / 1)


“干校今天中午炖鱼,我一会儿把您和小宇那份送来。”爸爸很自然地拿起了一个饭盆,看来,爸爸是柳大大小茅屋的常客。

“儿子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一块儿吃吧。”柳大大建议道。

“好的,我请示一下领导。”说罢走出屋外。

“小宇,听说你都上学啦,功课咋样?”柳大大慈祥地问道。

我骄傲地回答:“还行,语文和算术都是一百分!”

“学习是门苦差事,无论如何,不要忘记学习知识。”柳大大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天天背这背那,什么三字经啊,论语啊,一想起来就头大。可是工作后,这些全用上啦,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大大,三字经我偷偷背过,好多内容不懂,论语是什么?”我眨着眼睛问道。

“论语是孔夫子学生为他整理的语录,里面有许多治国为政、修身养性的道理。”

“那和毛主席语录差不多吧?”

柳大大苦笑道:“有点儿那个意思,但内容不一样。”

话没聊完,爸爸一手端着一盆菜,林叔端着一大盆米饭走进屋来。

“柳老师,这次回盛京我给您带来了您爱喝的十里香,下午休息,我们几个整两盅?”林叔眯缝着眼睛说道。

“好啊,好长时间没见过杜康啦!”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爸爸问:“柳老师,腿好点儿了吗?”

“张老师,多亏了你给我砌的这个炕,冬天派上大用场啦,一会儿两杯下肚,我的拐杖就应该扔掉了。”柳大大说完仰天大笑。

两盆鱼分别为鲤鱼和黑鱼,白水清煮,配以咸盐和葱姜蒜,没有半点儿油星,入口即化。我正在大口“朵颐”,爸爸道:“小宇慢点儿吃,注意鱼刺,别卡了嗓子。”

“小宇多吃点儿,好长时间没尝到腥味儿了吧?”柳大大笑着说。我点点头,继续享用久违的美食。

一会儿我就吃饱了,看着大人们喝得微醺,我懂事儿地说:“叔叔、大大和我爸,各位慢慢吃,我出去玩会儿。”

“别出院子,就在附近玩,注意安全。”爸爸叮嘱道。

“东工五七干校”经历过两次扩建,因而,学员宿舍分东、西、北三个院落。东西院主要是单身学员,每间宿舍居住12到16人不等,北院主要安置被下放的家庭。

享用完肥美的鱼宴,我的心情别提多好啦。盘锦的夏天可比盛京舒适多了,因为临海,空气湿度大了很多,伴随着缕缕柔软的海风,在多云天气下,感觉有难以言表的舒服。

院内闲逛良久,没看见同龄人,正觉无趣,突闻院外有小孩子的声音。兴奋的我也忘记了父亲的嘱托,三步并两步循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原来,隔壁是干校的仓库区,七八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朋友正围聚在门口议论纷纷。估计这些孩子属于长期在干校居住的家属,与我们这些探亲者的差距主要在于皮肤。他们的肤色比我们的深了很多,有的竟和附近村里的小孩无异。

我好奇地挤进人群,想一探究竟。

仓库门口的角落里,并排放置了三个狗笼子,其中两个笼子中空空荡荡,第一个铁笼子门前栓着一条大狗。

此狗站立高度尽一米,黑色的毛发披满后背,腹部则是一些棕色毛,腹部中间夹杂少许白毛,呈对称式分布。此狗脸颊略宽,嘴吻稍长,正瞪着两只大眼睛与孩子们对峙。

好奇的我问一位个子较高的孩子:“这狗咋的啦?出啥事儿啦?”

高个子旁边一位大眼睛小孩抢答道:“昨晚有贼来偷狗,那两只狗被套走了,只有小黑幸存,可是嘴里的钩子还没取下来那。”

事后我才知道,由于那个年代食用肉类属于稀缺物质,一般人家为了节省口粮,都将豢养的狗杀掉解馋。盘锦的狗仅存于物资仓库等重点场所,用于看门护院。小黑来自于盘锦某军队物资库,因仓库养不起,转让给了“东工五七干校”。

“为啥不找医生把钩子取出来?”我焦急地问道。

“胖医生刚才来啦,刚往小黑嘴里喷了酒精,小黑就不干了,还在胖医生手上咬了一口。估计,胖医生回诊所上药去啦。”大眼睛又抢先答道。

胖医生原是东工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军医出身,拥有一张与林叔神情相似的笑脸,和蔼可亲,孩子们都很喜欢他。那年代的孩子磕磕碰碰,弄出口子缝针属于常态事故,东工淘气孩子绝大多数伤口的包扎,都出自胖医生之手,当然,我也不例外。据说胖医生被贬到农场是因为他同情“走资派”的言论:“走资派也是人,受伤也应该受到人道的及时诊治。”

我们还在聊着,小黑突然往孩子们方向走了两步,呜咽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小截麻绳和满舌的血。

当地偷狗的惯用手法是,将挂有麻绳的鱼钩塞入玉米面团团中,食不果腹的狗狗们往往经不起面团的诱惑,迅速吞入口中,暗藏的鱼钩就会挂在嘴上甚至进入腹中,偷狗贼就会轻而易举地用铁丝勒住狗嘴,再疯狂的恶狗也会成为囊中之物。估计小黑还是有些警觉,没有急着将面团吞入腹中,而是将口中的面团咀嚼片刻,可是没有躲过狡猾的鱼钩,鱼钩挂到小黑的舌头上。机灵的小黑咬牙闭嘴,虽然经过盗狗贼的拉拽,舌头没有二次受伤,并顽强地磨断了嘴边的麻绳。

看到狗狗异样的表现,大个子斗胆上前,刚刚想伸手摘钩,小黑突然狂吠起来。接下来小黑不可思议的举动震惊了我。

只见小黑把头对准我,跪下了前腿,乖巧的张开了大嘴。原来他想找我帮忙。

我从来没有与大狗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何况还需要将幼嫩的小手伸入他的血盆大口中。我愣了愣神,不假思索地跨步上前,伸出小手轻轻地将鱼钩摘下。

小黑看见我高举着双手,手中捏着一个带血的鱼钩,才轻轻闭上嘴,昂起头轻吠两声,估计是向我致谢。

此刻我才缓过神来,细思极恐,但转念一想:关键时刻我居然如此勇敢!骄傲的情绪难免洋溢出来,伸手抚摩小黑颈下的软毛,脱口一句:“手感好极了!”其实,我那只手正在轻微地颤抖中。

“怎么个情况?”惊魂未定的我被这句醇厚的男中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可敬可爱的胖医生。

“赶快把手拿开,除了饲养员,本农场没人敢碰这条狗!”胖医生严厉警告道。

我神气地扬了扬左手中一截麻绳,下面摇晃着带血的鱼钩,不无骄傲的轻声说道:“我刚刚把这个东西从狗嘴中摘了出来!”

此时的胖医生才敢凑到小黑身旁,一般端详着鱼钩,一边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抚摩着我的头:“谁家的孩子?真勇敢,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胖叔叔,我是小宇,我爸是……”

我的话音未落,胖医生连忙说道:“张老师!”

“胖叔叔,是不是应该检查一下小黑的伤口,看看还需要处置吗?”我欠儿欠儿地说道。

“就怕他不配合,你看就在刚才他咬了我这位救他的人。”胖医生边说边扬了扬缠着绷带的右手。

“我试试!”我转过身来,对着小黑轻声的说:“小黑,胖叔叔是给你治病的,是好人,乖,张开嘴巴!”

小黑听话地张开嘴巴,并特意伸出略带血丝的舌头。

胖医生举着手电仔细端详片刻,微笑地说:“伤口很小,过两天就会好了!”顷刻间,传来了孩子们的欢呼声。

“小宇,兔崽子,谁让你出院的?”不用说,那是严厉的爸爸声音。

胖医生忙说:“张老师,不要责备孩子,他刚刚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然后,胖医生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地将刚才的经过,给我爸讲了一通。

接着发生的事儿,足让我回家吹上一年的:第一天到农场的我,就成了头条新闻人物,我的名字居然在东工五七干校内家喻户晓了!

我在盘锦的历险刚刚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就更玄啦!

有了那次救狗事件,我在农场小孩子们的威望迅速产生,孩子们都愿意聚在我的周围,听从我的指挥,因为我也给他们带来了许多新奇的游戏。

可能是由于盘锦信息闭塞的缘故,男孩子们的基本游戏是爬树,女孩子们天天玩的是跳房子和跳猴皮筋。

而我首先教男孩子们的是“踢盒子拔橛子”,然后是简易版棒球——“打郭球”,又有“骑驴”、“跳山羊”等,每天领着孩子们换着花样玩,到第三天,个别女孩子也不跳皮筋了,和我们男孩子们玩起的“打衙祭”就是法官审盗贼的智力游戏。

当然,天天陪伴小黑也是我的必修课。唯一能驯服小黑的仓库管理员说:“狗如果不溜,会抑郁而死。”

不久,农场特批我成为可以领着小黑,在仓库外面散步的小主。小黑也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放风机会,每次外出都格外地乖巧,对我更是言听计从。

转眼盘锦就进入了少雨的夏末,卤水般的阳光刺眼地布满大地。

我和小伙伴们玩了一会儿“踢盒子拔橛子”就汗流浃背,毫无继续玩下去的兴趣。

大眼儿弟说他舅舅在浴池工作,提议领我和臭臭去澡堂子泡泡。我和臭臭当然求之不得,当即称“诺”。因为“走后门”不能多带人,于是仅有我们三人神秘地向浴池开拔。

所谓浴池,比起东工浴池只能算做简陋至极。屋顶上四个灌满井水的废油桶,就是浴池的“锅炉”。屋内一排共计6个蓬头,对面土制的水池子一排水龙头,就是浴池的全部家当了。所谓“泡澡”不过是洗澡的代名词。

正逢中午,非开放时间,浴池空无一人。还是大眼儿的舅舅给力,痛快地让我们进去了,还给了一块硫磺香皂,每人一条薄毛巾。

正午的阳光辐射,使水温恰如舒适的38度左右,不太通畅的喷头,依然可以冲刷我们身上的污泥浊水,瞬间心情的愉悦,仿佛进入了盛京传说中的“连奉堂”。

因为下午两点开始是女浴开放时间,我们遵照大眼儿他舅舅的命令,速战速决。

在水池旁,臭臭捡到一条脏兮兮的麻绳,登上水池沿儿,踮脚把麻绳挂在房梁上。

大眼儿问:“臭臭,你想干嘛?快下来!”

没想到,臭臭兴致正浓,给麻绳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据说,这就是绞刑结。你说人挂上去就能一命呜呼吗?”

“小屁孩儿谈论死亡问题,真是无聊。”我心里默念道,为了不干扰他们的趣味游戏,我走出浴池,在外屋迅速穿上衣服。心想:“别耽误了我的正事,上次拣鱼借用柳大大的两个面袋,干脆洗不出来,今天趁人少,我到仓库求管理员大叔匀我两条。”我正想着如何借小黑的话题,让管理员大叔开恩,突然听到里屋有哭声传来。

我快步跑到里屋,看见大眼儿正在咧着大嘴嚎啕大哭,再看水池子上的臭臭,两腿乱蹬,翻着白眼,脸憋得通红。不用说,臭臭真的体验上吊了,而且“成功”了。

我见大势不好,马上跳上水池,抱住臭臭的双腿,缓冲下坠的重力,并试图把他拖到水池子上端。原来,不知道哪个缺德孙子安的房梁,居然是斜的,臭臭试着套着绳索时,不幸脚底一滑脱离了水池边,麻绳借着重力向房中央滑去,臭臭越挣扎,离水池越远,外加湿麻绳增加了摩擦阻力,靠我的力量把臭臭拽回来根本不可能。

“赶快找大人,找锯子把绳子弄断。”我大声地对大眼儿喊道。

大眼儿止住了哭声,仓皇地一丝不挂地奔向室外。

不到半分钟,臭臭停止了蹬腿,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抬头观察,但见臭臭嘴唇微动,挤出两个字:“救我!”看来,我的缓冲动作起了一定的作用,此刻我感到双臂发酸,估计我这小体格也支撑不了多久。

又过了几分钟,大眼儿的舅舅跑进了浴池,手中执有一板斧。

大眼儿舅舅迅速登上水池,手执板斧,向麻绳劈去。劈砍片刻,麻绳居然仅掉了些丝麻,按此速度,很难短时间斩断麻绳。

大眼儿舅舅对我说:“我来把着臭臭腿,你去找锯子。”

我跑到外屋,大眼儿也穿上了一个小裤衩。“你去木工班,我去修理站借锯子。”话音未落,我已经到了户外。

修理站离浴室仅有500多米,待我跑到修理站门口,迎接我的是冰冷的大锁头。盘锦有睡午觉的习惯,午休时间一般为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估计现在没人。

我砸了半天门,又高声呼喊救命,诺大的街道居然无人应答。待我绕道后窗,扒玻璃一看,窗台居然躺着一把钢锯。一不做二不休,我顺手捡起地面半块砖头。

我把钢锯递给大眼儿的舅舅,和大眼儿在地面一人托举臭臭一只脚,舅舅在上面使起锯来。

不一会儿,臭臭被放到地面上,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逐渐平稳。

大眼儿的舅舅对着大眼儿说:“小祖宗,浴池不让不购票人进入,你竟给我惹事儿,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领导不得把我撵回地里?”

我居然像大人般出奇的镇静。“舅舅,这事儿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又面向坐起来的臭臭:“都是你淘气惹的祸,现在没大事儿就不要声张了,连父母也不能告诉,否则就害了舅舅丢了饭碗。”

大眼儿的舅舅又费了半天劲儿,将剩下的麻绳取下。

我们三人走出了浴池。在大门口三人均向毛主席保证:一定要严守此秘密。

我又拐到修理站,绕道后窗,依然空无一人,顺着破玻璃洞,小心翼翼地将钢锯扔了进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难道鬼使神差?

文中的臭臭就是吴戈的小名。我将这篇小文发到了吴戈的邮箱,静等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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