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救命!”
是谁?
“姐姐!救救我!”
是谁的呼喊声?
“救救我!”
就在墨瑾想大声答复时,声音却随即消失了,只剩下四周环绕着的“扑通扑通”有节奏的心跳声。
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时,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泡在偌大的湖底,湖水涌向身体的瞬间,窒息感随之袭来。
此刻,她奋力的想要朝着湖面游去,却像是被拽住一般动弹不得,低头瞥见类似水草的东西勾住了脚踝,在注视下,那缠绕扭曲的水草逐渐变成了一只煞白的手。
“啊!”
周思朝在尖叫声中被惊醒,转身就看到在一旁蜷缩坐着不停颤抖的墨瑾。
“我在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搭在她抖动的肩膀上,轻声询问。
墨瑾声音哽塞地说道:“我梦见自己坠入湖底,有人抓住我的脚,不让我离开,我快要窒息了。”
她无助地握住被角,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显得无助又憔悴,周思朝拨开她眼前的发丝,温柔地对她说:“没事的,别怕,那些全部都是梦。”
确定只是虚幻的梦以后,墨瑾逐渐恢复了平静,她从床头的药盒里抓了几颗白色药片咽了下去,慢慢俯身躺下。
周思朝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臂,她像找到了安全绳一样紧紧抓牢,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周思朝推开房门,像往常一样把便利贴放在床头,蹲坐在床边。
他注视着熟睡中的她,那一刻,墨瑾好似一只酣睡中的小鹿。
她乌黑的长卷发在丝滑的床单上四散开来带着淡雅的茶香,足以治愈人心,轻抚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他便起身离开了。
“I was hopping you'd e bae~”,电话响起。
墨瑾睡眼惺忪地环视四周,慵懒地开口道:“季浅宁,时间还早,你也太早来电话了。”
“喂喂喂!今天可是我生日,怎么和寿星说话呢?”
“昨天我可是准点祝福过后才睡觉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也太不热烈了。”
季浅宁的语气明显有变弱。
在两人叽叽喳喳的对话中,墨瑾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工作室闭店,下午去逛街,晚上的活动就定在宋燃的酒吧。”
在确保墨瑾的回答是百分之百肯定以后,她就快速挂了电话。
季浅宁是墨瑾的大学同学,毕业以后选择留在了这座城市,两个人合伙开了一间与绘画有关的工作室Mint,也会偶尔做一下策展人。除了有专业性的建树,没有人可以拒绝和一位赏心悦目的明艳美人合作。
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向床铺,墨瑾从床上蠕动着爬起,一眼就扫见周思朝写的便签条:
“今天也要保持心情愉悦!记得按时吃早饭!依然喜欢你的小朝”,读到最后一句,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周思朝是墨瑾的男朋友,二人相识于她的阑尾手术。
他是一名胃肠外科的医生,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比墨瑾大两岁,长相实在不属于帅气那型,有一双如柳叶般的笑眼,性格非常温和,她身边的人都很欣赏他。
简单整理过后,墨瑾就去找季浅宁了。
—叮咚—
门被打开的一瞬,只见季浅宁身着一条妩媚的红裙站在屋内,那丝绸材质的裙子突显出她曼妙的曲线,搭配娇艳欲滴的妆容,加上她新染的橘红色大波浪,像极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女主。
季浅宁拉着墨瑾走向镜子前,眉头皱起地说:“小瑾啊!你就不能稍微换个风格?这穿得难免也太随意了。”
她身穿和往常一样的长袖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
墨瑾微笑道:“可是很舒服呀,今天你才是主角,作为你的闺蜜默默做好陪衬就好。”
在唠唠叨叨的声音中,她被重新捯饬过一番,最终,在季浅宁露出心满意足的眼神之后,她们出门了。
商务舱内第一排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一位浑身散发气场的男人,他正戴起耳机饶有兴趣地反复观看一段视频:
视频中心有两个人蹲在地上,背景是暖色系布置的屋子。
男孩蹲在地上,他微笑地盯着对面的女孩,女孩抱起小黄狗放进澡盆,说,“从今天起,它是我们的儿子了,就叫它薄荷”,男孩点了点头。
随后,小黄狗从澡盆里挣脱奔向相机,紧接着传来了掉在地上的声音,画面一黑,只剩女孩的抱怨,“林景晏!你儿子干坏事了”。
至此结束。
他用修长纤细的手指取下眼镜,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梁,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刻,林景晏想时隔六年终于有机会回来了。
旁边一个穿着hippop的混血男孩用流利的中文,一脸无奈地说:“大哥,都是第三十遍了,这个视频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林景晏犀利地瞪了他一眼,冒出一句:“要你管,我乐意!”
“Bel发来的邮件你记得抽空检查一下”说完男孩便转身睡去。
这个背对着的男孩是他老师的儿子Alex,国外知名大学IT专业的大四在校生。
Alex是被有意带回的,毕竟这次是他母亲--景明指定让他回来处理老头的公司,必须得安排一位得力的助手在他身边,她才能放心。
历经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夜已深,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川河市。
寂静的夜晚,秋分的街道两旁开始飘落着如枯叶蝶一般飞舞的银杏叶。
在林景晏的眼眸中映衬出一丝温暖,就如同他初次见她那般心动,记忆瞬息被拉回从前。
仁礼中学是本市的一所普通中学,市里评优评先,它每次只差一点就可以挤进名单,就是这样的学校,他在补习了整整一年之后,刚刚好过及格线。
父亲对他失望至极,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小时候心脏不好换过心脏,但是没想到脑子不够聪明,父亲那时候总因为他学习不好,没少打骂他,甚至后悔没有机会给他换个脑子。
他的父亲林震宇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和自己的母亲景安离婚。
当年,无能为力的母亲告诉弱小的自己一定会回来接他,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现在,家里的女主人曾是他父亲的助理杨雪,带来了一个小他五岁的儿子叫李程。因为李程的成绩一直排名前几,虽是继子,却也享受着和自己同等的一切。
在林景晏的眼里,他们的到来不仅霸占了这个家,而且夺走了父亲对自己仅剩的爱,所以连同厌恶继母一般憎恨这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弟弟。
在外人看来,川河有名的建筑公司景安的大公子,林家虎父无犬子,他再差能差到哪去,就算是差也有能力送出国。
开学典礼结束,林景晏的班级被留下来打扫操场,有个男生不知为何,挑衅说道:“呦呵!林大公子,你学习原来还没有你那个初中部的弟弟好呐?回头求求我,我来教你。”
起初他只觉得刺耳,并不想搭理对方。
谁知,男生仿佛因为没有达到羞辱的目的而气愤,依旧不依不饶地说,“听人家说,你的心脏不是自己的,没想到耳朵也不是自己的”, 说罢还用手比画了一下。
青春期的男生大多不懂得控制,他大脑一热地走向男孩,一拳将其打倒在地,把扫把重重地扔在他身上转身离开。
结果,男生握紧拳头起身,快步冲过去打算还手。
见状,学生们都纷纷躲开,唯独一个女生迎面走来挡住了那重重的一拳,在惊呼声中,他回头看到顷刻间摔在地的女生。
不远处,有一个戴眼镜的自来卷男生从篮球架飞速跑来,喊着女孩的名字,然后背起她去了医务室,他在嘈杂的声音中听清了女生叫“墨瑾”。
下午自习课,班主任临时进来说是要处理一件班里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讲台,老师叫了林景晏、那个男生,还有墨瑾起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问道:“你们三因为什么事打架?”
男生知道理亏支支吾吾不肯说,林景晏则是沉默不语,只剩下墨瑾自己。
她没有任何的怯懦,当着老师的面陈述了事情的经过,还充分展示了自己带血的嘴角,里面多少带点夸大的成分,吓得男生从始至终没有勇气抬头。
班主任在训斥过后,要求男生写检查、向两位道歉,以及人人都怕的“叫家长”。
放学后,他一直尾随在墨瑾身后,跟到了操场,思虑再三鼓起勇气叫住了她。
她缓缓回头,身体在夕阳的映衬下散发出橘红色的光芒,加上正好站定在飘落的黄色银杏叶中,好像一幅欧洲的中世纪油画。
“还有什么事吗?林同学?”望向他,她语气友善地询问。
林景晏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打鼓,磕磕巴巴地说“谢谢,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我爸知道得打'死'我。”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希望你不要让自己的缺陷成为别人伤害你的利器,如果不能改变缺陷,就想办法把自己填满,变得无坚不摧,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墨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了“再见”就走远了。
独自留在原地的林景晏回味着那番话,自从他的母亲离开后,第一次有人主动站在他身旁保护他,况且对方还是一个在他眼里会发光的女孩儿。
无论当时那女孩儿出于什么原因帮他,他在那次似乎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月亮。
就在林景晏还沉浸在回忆中时,被声音扰乱了思绪,“大哥,地方送到了,你去找你的人吧,接下来我也要去继续完成其他任务了”,
他回过神来,打开车门,径直走向了一家酒吧,耀眼的银色灯牌写着“Mermaid”,奔向二楼中央的透明包厢,进门就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位老朋友。
眼瞅着对方起身,准备张开双臂呈现出拥抱的架势,他灵活地闪开了。
林景晏率先开口:“好久不见,听说川河的宋燃律师一登场,对面都要抖三抖。”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老朋友宋燃,如今,他已然有着比曾经更加成熟的魅力。
乌黑的自来卷短发,穿着笔挺光滑的花西装,高耸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金边的方形眼镜,依旧掩饰不了那双可以盯穿对方的眼睛,活像一匹暗夜的狼。
只见对方耸了耸肩膀,说:“不要打趣我,难得你能被放回来,下飞机就约我见面恐怕不是小事吧?”
“那我不兜圈子了,我回来主要办两件事,第一件,想托你之后协助我调查老头公司的债务”说罢,林景晏递给了宋燃一个文件袋。
“第一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兄弟我可和你明算账,雇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关于--”林景晏拿起酒杯晃了晃,紧接着垂下了说“等我以后有需要再找你”。
宋燃望向林景晏,若有所思的地陷入了沉默,他隐隐猜到点什么。
与此同时,逛街结束的墨瑾和季浅宁打车去了酒吧。
和季浅宁到了门口,墨瑾忽然动作扭捏,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正穿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淡蓝色毛线露肩包臀长裙,总觉得脖颈下裸露的地方带给自己不适,在冷风中不禁打了个寒战。
“浅宁,不然还是等周思朝来了,我再进去。”
“这么冷的天,要等当然也是进去等啦!”
“可是--我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墨瑾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的一幕,被季浅宁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赶紧挽着她的胳膊走了进去,没有给任何辩解的机会。
季浅宁安慰道:“你放心,这可是宋律的店,没人敢怎样,安全得很!”
从她们踏进店门起,马上就有服务生认出来季浅宁,帮她们拿走包储存了起来,季浅宁不仅是熟客,还是老板的VIP朋友,她们被带进了中央最大的圆形卡座。
周围昏暗的光线,强烈的重低音音效,伴随着音乐扭动的人群,即使站在最边角的地方都避免不了缭绕着酒气,到处充满氤氲。
短暂地点过酒水之后,季浅宁想去舞台旁近距离感受,她邀请墨瑾一起,但是被她找借口拒绝了,墨瑾用手示意让她自己去好好享受。
由于不放心,季浅宁先是给宋燃打了电话,然后再三确定墨瑾一个人没事,就过去跳舞了。
另一边,宋燃接了通电话,打破了目前氛围的冰点,他以店里有事为由告诉林景晏就先行一步了。
起初,墨瑾只想安静地坐着,喝点橙子微醺气泡酒,等周思朝来接自己。
迷幻的音乐,聒噪的人群,陆续有男人走过来想要搭讪,这些举动令她躯体又开始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下意识就站起来要走去人少的地方透透气。
她没有注意到后背有人正端着杯子走来,起来时不小心撞了对方的胳膊,整个后背被酒浸湿。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帮您擦擦。” 男人边说边要上手。
“别碰我!”墨瑾打掉对方伸过来的手臂。
陌生男子依旧不放弃地向她伸手,在墨瑾转身想要走开时 ,男子用手扯住了她背部的衣服,她想挣脱,无奈对方手上一用劲儿,“撕拉”一声面料被扯开了,她光滑的后背暴露无遗。
她匆忙地用胳膊环住自己,呼吸逐渐急促,发出哮喘一般的声音,男子见状被吓跑了。
由于她的躯体反应僵直到无法移动,逐渐有不少人驻足围观,她的大脑瞬间停止了思考,委屈到憋红了眼眶。
刹那间,有人把一件宽大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抓着她肩膀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墨瑾穿过人群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直走到了人少的副吧台,他将呆滞的墨瑾按在带旋转靠背的吧椅上,点了一杯薄荷水。
她大口地喝着,等到逐渐恢复平静后,那人猛然把墨瑾的椅子拉在他的身边。
随后,他将她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坐着。
此时,借着鹅黄的灯光墨瑾看清了对面是位先生,他的脸好像美术馆的雕塑棱角分明,眉弓凸起,标准的罗马鼻,尤其是那一双含情脉脉深邃的眼睛,令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看清楚了吗?旧爱。”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似乎是初次见面。”
“果然,都是过去式,忘的这么快,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不留情面。”
“首先,谢谢你刚才帮我,外套洗干净会还回这里,有空请记得来取;其次,请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搭讪的方式比之前遇到的那几位还烂!”
说完,她感觉自己的脸蛋在发烫,正想离开之际,宋燃和季浅宁跑了过来。
季浅宁焦急地拉起墨瑾左瞧瞧右看看,一脸担心,然后,瞥到林景晏的时候,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是一阵焦虑不安。
季浅宁说自己可以叫车回家,向着宋燃使了个眼色,宋燃拉起墨瑾就说周思朝让他帮忙送墨瑾回家,带走了她。
随后,季浅宁坐下来举起一杯酒一口闷掉后,对着林景晏说:“请你回来不要再招惹重新开始的人,她一个失忆的人,你怎么还不放过她!”
林景晏疑惑地看向季浅宁,“她——失忆了?怎么?”
“你那么厉害,回来之前怎么不打听清楚后,再决定见面要不要打招呼。”季浅宁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包包,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林景晏此时手机收到信息,是Alex发来的,写道:房子已处理好,记得一定看Bel的邮件哦!里面是嫂子这些年的一切消息(鬼脸)。
“滚!”林景晏咬牙切齿回了一个字,他的喉咙里现在像卡了根鱼刺。
宋燃和墨瑾一路上没有开口讲话。
宋燃是怕墨瑾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事情,用余光扫到她忧伤的目光,因为不知道讲什么好,所以不自觉地换挡加速,想着快点送她到家。
酒吧那会先是季浅宁打来电话让他来陪墨瑾,紧接着他对象打电话说出差回来了让他速归。
他纠结半天,安顿好了服务生帮忙去看墨瑾,就取车钥匙准备回家,走到停车场,季浅宁就打来电话说找不到人了,赶忙询问店员才知道差点酿成大祸,还好林景晏出现解了围。
墨瑾看着沿途的风景,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难免有些恐惧,这个男人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那躯体反应怎么没有在他那里显现出来,难道异性恐惧症也看脸?
到了小区楼下,宋燃才缓缓开口:“今天在我的地盘出了这种事,你没有吓到吧?”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墨瑾猛然抬头望向他。
“就是遇到的人和事,没有让你联想到不好事情吧?放心他明天就会收到律师函。”
“没事,不过都是想来搭讪的。我还真是没用。”
“别这么说,你已经在恢复了,你放心!以后只要你来,我绝对全程都在!”宋燃举起手对天发誓。
“你知道的,我几乎不去酒吧,对了,那个先生的衣服我洗过后要还给他,我告诉他会放在你店里。”
“哦,好。”
看着墨瑾远去的背影,宋燃内心多少有点惆怅,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忘掉曾经那么亲密的人。
他赶紧给周思朝发短信:今天有点事,我帮你把她送回家了,记得是帮你!!!别说漏嘴了,下班就赶紧回家,别让她总是等你。
现在,宋燃可以安心回自己家了,毕竟今晚有人等他。
林景晏打车回到了城北的家,推开面前的这扇门,扫视四周一切如故的布置,往事历历在目。
他想到刚才自己正搂着她,依稀闻得到她及腰的长发散发的香气,她的身体柔软似水。
他靠近她的脸,望向她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可以看见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粉嫩柔软的唇,让他想像以前一样疲惫的时候,可以肆意地拥抱她、亲吻她。
林景晏瘫在沙发上,开始翻着手机里的资料,“落湖”、“失忆”、“抑郁症”和“猥亵”其中任何一个词都显得触目惊心,实在是难以相信与曾经那个开朗的女孩有关。
他把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思绪万千,记忆逐渐被拉回从前。
高中,那件事结束以后,墨瑾主动成为林景晏的朋友,她知道他换过心脏的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告诉他要带着两人份对世界的期待活下去,有什么困难就想着自己体内还藏着一个人支撑自己,就像绿巨人。
后来,通过墨瑾认识了那天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宋燃,起初,林景晏以为宋燃喜欢墨瑾,后来才知道根本不可能。
五月的栀子花象征着少男少女的小心思。
一次,墨瑾说自己有事放学要先走,宋燃约林景晏一起走,因为墨瑾的关系,那时候林景晏已经很久不让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了。
他们走在学校门口的小巷道里,林景晏抓住机会问宋燃喜不喜欢墨瑾,宋燃忽然大笑道:“看来还是小瑾讲义气,什么都没告诉你,你真的好奇?”
“嗯!”
“你发誓不说出去,否则我们都不理你。”
“我发誓!”
宋燃垂下了脑袋好像在下定决心,然后小声嘟囔:“我不喜欢女生。”
林景晏顿时瞪大了双眼盯着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宋燃竟然不喜欢女生,转念一想又因为少了个假想敌而暗自窃喜。
接着说“我们家和小瑾家以前住一个小区,以前我俩一个班,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偷偷告诉了小瑾,她一点都不惊讶,还觉得任何‘喜欢’都值得被尊敬,她替我保守秘密,依旧愿意和我玩。”
林景晏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同,同时也表示这十分符合墨瑾的脾性。
“之后临近毕业,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暗恋的人写了情书,结果被那个男生贴在了公告栏,第二天就在学校传开了。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她也跟去了。她主动告诉老师说她逼我帮忙写的,是她喜欢人家,与我无关。”
林景晏突然冒了一句:“那她真的喜欢吗?”
“你的关注点还真是不一样”,宋燃摇了摇头,“小瑾帮我背了锅,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有个外婆但是耳背,小姨在外地,老师没法叫家长,教育过后,让她写了检查,还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读,因此我逃过了一劫。”
他由衷地佩服墨瑾,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温柔的月亮,在黑暗中总是会照亮别人,她总是在默默治愈别人而不自知。
“所以,你不会和墨瑾在一起对吗?”
宋燃被问话噎住了,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这小子是榆木脑袋吧,张口闭口关注点全在她那,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唉~傻了傻了~”,走到分岔路口,他就离开了。
高中三年,林景晏都没有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她。
她是唯一知道他身上发生所有事情,而没有四处传播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拉着宋燃给他补习,还说希望他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配得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不必自卑也无需害怕。
想到这些,林景晏整个人滑坐在地上,目光随着瓷砖上透亮的月光望向天空皎洁的月亮,他的“月亮”在离开他后,经历了所有的磨难,选择了遗忘,成为了别人的“月亮”。
宋燃在外面折腾了一晚上刚进屋,看到走廊亮着的暗黄的光线,就知道人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站在原地发了个消息,就走向厨房去拿冰水了。
宋燃听见起床的脚步声,就知道他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的梁晨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来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为你今天知道我回家下班会早点,这么不待见我啊?”
梁晨是宋燃两年前回学校认识的,那时候他说是宋燃的师弟,据说对宋燃一见钟情,拥有洋娃娃的五官,白皙高挑的少年染着一头显眼的银发。
他追了宋燃一年,才在一起的。临近毕业,他阴差阳错地被娱乐公司挑中去当了演员,因为特别的职业,二人感情转向了地下,他们也未曾把对方带给周围的人见过。
宋燃放下水瓶,转过身,挠了挠头,“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处理了点店里的事情”。
从梁晨身上不断散发出静谧的玫瑰香,他搂上了宋燃的脖子,贴在他耳朵上说“我和经纪人说了,这个戏拍完了,需要休息一个月回家探亲,以后早点回来好不好?”
宋燃一把揽过他的细腰,鼻子贴在脖子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瞥了眼手表,抱起他朝卧室走去,现在是凌晨两点,如果快点的话,起码他们还可以睡四五个小时,也够给自己的精神充电了。
墨瑾到家休息了一个小时后,身体渐渐才缓过劲儿来。
她裹着浴巾迈入浴缸中,静静地趴在边上复盘着酒吧的事,惊讶于陌生男人给自己披衣服、扶肩膀,自己竟然没有肢体排斥,难道异性恐惧症逐渐恢复了?
想着想着就酣然入梦,以至于没有听见开门声。
周思朝进门听到无人应答,开始搜寻各个屋子,直到推开浴室的门,看到墨瑾的睡颜,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他走到一旁缓缓蹲下,小声呼唤她:“小瑾,去床上睡。”
“呜~嗯~你回来了”,墨瑾揉了揉眼睛,用迷糊的口吻说道,“今天不小心把酒洒在衣服上,就想着刚好回来可以泡澡,结果舒服到睡着了”。
“我帮你把睡衣拿过来,你穿好出来,我来收拾这里。”
墨瑾侧着起身,一个没站稳从背后抱住了他,周思朝的瞳孔逐渐放大,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道:“小瑾,你现在是可以接受我碰你了?”
“我--只是不小心,不过万一我突然好了--。”
周思朝稍显激动地回抱她,越抱越紧,她下意识地扇了他一巴掌。
“对--对不起”,墨瑾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却又控制不住地在手抖,她被自己这一举动吓到了,周思朝定在原地,心情像坐过山车。
等他回过神来才说,“没事,慢慢来,会好的”,像在给她说也像在给自己说,随即周思朝转身离开。
墨瑾换好睡衣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想不明白,都说是因为大学遭遇性骚扰,自己才开始无法接受异性的触碰,可是完全没有这部分记忆。
周思朝决定追求墨瑾的时候,就被季浅宁和宋燃告知在墨瑾身上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他们希望他不要伤害墨瑾,可他丝毫不介意,大概是自己的毅力感动了对方,她一年后终于答应和他试试。
此刻,周思朝站在阳台晾衣服,看到了男式的西装外套,以为是宋燃的,感慨宋燃真幸运可以让墨瑾对他产生无限的信任。
想到墨瑾的反应,他不禁想到之前她们说的那件事,过去那么久,果然还是没有好吗?
听他们说她大学时期遇上了那个垃圾,当年是连季浅宁那种天才都会崇拜的长辈,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推荐墨瑾去自己的画室当助手给学生上课,她天真答应,还以为老师是给自己更好的资源,谁知道从那以后蝴蝶就停止了挥舞翅膀。
像往常一样炎热的夏天,她穿着吊带碎花长裙去了那里,提前等待学生们来上课,在空旷明亮的地方他对她实施了侵犯,并以学业威胁她不许说出去。
她在宋燃地支持下选择了报警,那个老师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还赔了几万块精神损失费,学校为了保全名声也发声明将老师开除了。
墨瑾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地待到毕业,可是老师的老婆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她,四处散播谣言说她平时穿着暴露,做女孩子不够捡点,勾引自己的老公。
宋燃当时是法学院的名人,已经开始跟着老师处理大大小小的案子了,他帮墨瑾抓住了那女人侮辱和诽谤的证据想要送她进去。
墨瑾看在他们还有一个小学的女儿需要照顾,只是以造谣提起诉讼,女人被关了五天给予处罚警告就出来了。
社会学里有种说法“羊群效应”,那时的谣言就是这样的,起初不知道谁再次提起,紧接着一个一个的效仿者肆意散播着不实的消息。
当她每天活在一个充满恶意的环境时,开始不断否定自我,难道真的是自己有问题。谣言像癌细胞扩散干扰到了她的生活,对一个地方有了落差就只好选择离开。
墨瑾的外婆过世后,她意外落水生了一场病,醒来以后被诊断出选择性失忆,从高中起的大部分事情就已经记不得多少了,当然大学的很多事情也不记得了。
不久后,她入职当地一家私企当助理,单位领导谈判会带她,可是去了难免要和异性打交道,一次对方喝多了非要拉她陪酒,她反应过激拿起叉子划伤了对方,公司不予追究后就被辞退了。
那时,大家才知道她病了--抑郁症,发展到连躯体反应都很严重的地步了,
“我们大家现在看到的小瑾几乎是被捏碎以后重新黏在一起的人。” “想要和她在一起,你需要勇气,她需要比你更大的勇气。”
这两句话,是当时宋燃和季浅宁意味深长地专门给周思朝说的。
周思朝躺下,默默朝向墨瑾的背,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腰上,询问道:“这样可以吗?就几秒钟。”
墨瑾轻点头,捂住嘴控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呢喃:“对不起,我本意不想那样,可是控制不住。”
他的目光黯沉了下来,挪开指尖,将胳膊搭在眼睛上,用安抚的语气说:“傻瓜,不用自责,一切不是你的错。”
等他睡着后,墨瑾小心翼翼地翻身,深呼吸调整后,将他整只手掌尝试贴在自己侧腰上,观察着他熟睡中的脸庞,他脸上浮现出安逸的表情,而她的愧疚感逐渐涌上心头。
他知道她的病情,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她不必像其他人的女朋友一样对待自己,除了不能分手,他说自己任何事都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