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虎二
此时此刻,二人面面相觑,看了眼地上铺陈着的服饰和玉笔符牒。
心中不约而同想到后半句批言:“以寿数为薪。”
夜色渐深。
崔珏看了眼天色,干燥的喉咙深深咽了一口率先开口道:
“距子时不远,是时候更衣焚香待时了。”
“嗯。”陆之道深深点了点头,也没说旁的。
就在这北齐山,夜色下,破败的院落中,二人稀稀落落更衣。
更衣之后抬眼望去,崔珏银发白面,眼神坚毅,头顶飞翅冠、腰围犀角带、手擎符牒、身着络袍。脚踏一双粉底靴,有登云驾雾之相。
陆之道着那官服也是面色坚毅,刚正果敢之相,手持玉笔在旁。
奇的是,二人在更衣前还在担心不合体,却未想到,竟好似经过仔细裁量一般,很是合身。
除此之外,二人穿了这奇特释纹的服装,身躯自内涌动着一股暖流,就连崔珏那长久以来惨白的面色都似有若无多了几分血色。
互相望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以寿数为薪柴,若能擒虎,都是值得的。
“只待子时至。”
话落时,二人已经院落中寻了石板搭为祭桌,捻土成香摆成了香案。崔珏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案桌前,陆之道手持玉笔随立在旁。
静静地等着。
此时此刻,就在这院落的上空,韩楷伫立云端,青袍木冠看着这二人静静准备舍了自己的寿数,心念一起,舍了一个法诀,半空中凛冽之风吹动青袍簌簌作响。
抬起袖子,信手一挥,隐约看见一个老虎模样,自袖中袖珍一般被甩向远处,远离的过程中快速变大,最终成为一只张着虎口的巨大猛虎。
“咚。”
那猛虎感觉自己好似被砸在一棵树上,韩楷传音直达识海。
“小妖冲撞吾云驾罪在无赦,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有贤德出世受封,汝当悔改前尘成全此事。”
“更待何时。”
最后四字好似雷鸣之音,堂皇厚重在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子就将这诏安虎妖震了一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只能静静趴在那里,识海中上演着前尘旧事,亦有着不知名导人向善的经文响起。
……
崔珏身着官袍,随着夜深,丝毫不觉得冷意。
抬头望了一眼月色所在。
大大的月亮,这个夜晚真不错。
“子时已至,开堂。”
崔珏向前一步行至香案之前,将手中所持符牒在案上,陆之道在旁横起玉笔,做记录之状。
就是,此地此时此刻。
三才齐具,天地人俱和,崔珏开口瞬间。
二人官服各自有着莹莹光芒闪烁,体内那不知名的暖流好似被官服吸走一般,自符牒拍在香案刹那,天地四周好似都发生了变幻。
原本身处的破败的院落已然不再。
而是一处宽敞的大堂,崔珏手持符牒所拍的正是大堂正上方的横案,陆之道手持玉笔就在侧位,手中闪现了一本卷簿,闪烁了荧光看不清所载。
大堂两边,疏忽间,出现了两名空手垂落候命的班差。
这两名班差,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个子高的面白显善、个子矮的面黑显恶。
崔珏在横案前,看着堂下出现的两名显露着具体样貌的班差,心道倒是比之前自己玉牌唤来的那两道黑影清晰真切,鬓角的银发被风卷起,横起符牒开口道:
“今有张氏诉诏安虎妖食子张大郎一案,持本府签令,擒虎前来应诉。”
“领命。”
那符牒飞出一道赤光罩在两名班差身上,二人出身回道,随后心念意动便消失不见,出了大堂。
……
却说,那时谢七范八得雷电炼魂,魂魄入窍,片刻醒来,两人俱是睁着朦胧的睡眼,喃喃道:
“好睡,好睡。”
四面看时,只见裴妍殿下与韩贞人等人俱在卧榻之前。
王老稍作查探,便向裴妍复命示意无碍。
“咳咳。”
这一路风尘颠簸,裴妍体内的伤势好似没有缓解一般,咳了几声,对着这二兄弟嘱咐了几句,最后叮嘱道:
“近些时日不许离开此处,壬子日前安心待在贞人府上。”
谢七范八二兄弟齐声应了,未问缘由。
就在壬子日,子时夜晚。
二人俱已入睡,于梦中听到一声:“子时已至,开堂。”
随后二人好似梦游一般,起身踏起一步,就出现在了远处,就这么几个踏步就不见了踪影。
此刻入睡的韩贞人,好似梦到了什么,突然睁眼醒来,随后又闭眼睡去。
……
那两名班差就是谢七范八二兄弟,此刻似睡非睡,似梦非梦,身体行动是自己又感觉不是自己,好似有冥冥天意教导他们行事。
但是又感觉,那是他们自己本能行事。
玄之又玄。
几个踏步,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只见面前是一座院落,闭了门扉横了门闩,显示着主人家已经出门,而且这座院落隐隐有至高无上的气息,让人不敢冒犯。
谢七范八二人好似梦中一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此处,只是看着院落门上的闭门锁很是向往希冀。
靠近了些,好似听到了什么,得了许可,伸出手将那院落的闭门锁和横木棒取了下来。
那横门闩到了谢七手中,一阵光芒闪烁,那门闩显露了本来模样,一头粗一头细,一头重一头轻,细的部分细细看去像是腿骨,粗的那头看去像是头骨,是名哭丧棒。
那锁链到了范八手中,亦是光芒闪烁,本来模样一条锁链阴寒漆黑,细长锁链两头有着又弯又尖的钩子和钩爪,打出时,拿魂顷刻间,长短如意,是名勾魂索。
谢七手持哭丧棒,依着崔珏前番堂前符牒所言从头到尾读一遍,双手持棒,却也奇怪,只见旁边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有一只老虎摇头晃脑而下,原本啸傲山林的猛虎,此刻却是乖巧无比。
趴在了范八的脚边,范八拿出铁链锁住恶虎,老虎耷拉个脑袋,任由其牵着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