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尹春始终未曾询问过那王氏女的闺名？”
“未曾。”
皎洁圆月下，姜牙自师父口中得了回应，略显沧桑的面庞，在一旁篝火的照耀下明灭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牛则是闭目凝神，一颗硕大的牛头静倚一旁，丝丝道蕴在心神深处缓缓划过，这人世间事关人族、妖族种种的故事。
他见得、听得太多了。
在他看来，圆月下的人世间，好似没有什么新鲜事了。
韩楷此刻修行已臻化境，以往天门玄关所得天地之妙，只有老君身能查，韩楷也是借法身明悟，而此刻，那九霄所在虚空之处时时有规则本源显露得见。
那种明悟比以往更甚，于是，讲了一会道，说了一会法，便依着心意随口讲了一个故事与二人。
……
尹春顺着血迹，一路搜寻，出了院门，下了山。
手中一直拿着一枚黑着的猪蹄壳。
边走边想，脑子里有些乱，顺着血迹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来。
山路往下，愈发的昏昏沉沉，拿着猪蹄壳的手开始握的越来越紧，沿着血迹找啊找。
终于在山下村中的深处，一户人家所养的豚彘所在，找到了一只缺了一枚蹄壳的母猪，那母猪看见尹春，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向了深处。
尹春此刻心中无悲无喜无神无思，只有握着黑猪蹄壳的手越来越近，硌着手疼，“她是妖？她是妖。她竟然是妖。”
脑海中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想到，那女子还未曾告诉他闺名，他也未曾询问。
颠颠撞撞、几个踉跄，尹春呆呆地寻到了这户人家的主人。
“可要用些豚肉？”
“啊？啊。”
尹春也不知怎么滴，愣愣点了点头，并和主人家到了豚彘圈落，还是盯着里处的那头母猪。
“你倒是个好眼力的。”
主人家是老猎户了，方形脸此刻也是带着一丝肯定，“此豚久矣，若君不来，今日也是它了。”
“甚好。”
那老猎户，自院中取了弓箭，引弓射矢，对着那母猪就是数箭过去了，在猎户和尹春的视线中，那猪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中。
就此噶了。
那一刻，尹春的瞳孔都缩小了，看着那妖倒在血泊中，吼叫了几声没了声响。
脑海中清晰地明白，下山时，担心的那妖物乱村的事不会发生了，再然后，就是那白衣的女子也不见了。
那个听着自己的弦声，害羞温婉，呢喃低和，那个跪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苦苦哀求自己还她黑布毡履的女子，也没了。
倒在血泊中了。
这一刻，尹春的眼神彻底无神了，视线的焦点也不知在哪里了，他感觉他应该开心的，他虽然不通修行，但是久闻一些粗浅的修行要诀，心中也是有着一番梦想，想着一日不仅可以修学有成，亦能除妖灭魔。
所以在下山的时候，在看到那妖的时候，他想的就是灭了此缭，不可生了祸乱，他想的就是让这主人家杀了此妖。
只是，见了主人家的时候却开不了口。
看着这妖时开不了口。
看着此妖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也开不了口。
他以为他应该是开心的，可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那个臻首娥眉的俏女子也没了，还有那女子的眼泪。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
她哭得那么难过，她？她唤作何名啊？原来竟然连她的名字还不曾知晓。
就在这纷乱的思绪中，尹春已经不知道身外何事了，就是半睡半醒迷蒙之间，脑子里在想事又想不真切，然后就感觉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嚼了几口。
味道还不错，于是下意识地又多咬了些，那些滋味进了腹腔，片刻间浑身一暖，这才缓缓回神来。
看见那老猎户就在自己身前，手持一块彘肉，一小块一小块塞到自己嘴里。
“你可算醒了，初时你恍惚无神，状似饥饿所致，我便将那豚肉炙烤了一份，与你喂食，果然好转。”
“额，(⊙o⊙)…”
尹春听到这里人已经傻了，到了嗓间的肉一瞬间好似蜡一样没了滋味，就从嘴边掉了出来。
“这里还有两块腹肋肉，上好的豚白肉，鲜嫩多汁，且带回家去与你阿母享用。”
此刻的尹春已经忍耐不住了，他感觉适才无意识咽下的肉在腹部翻江倒海，他恨不得剖开自己肚子。
看看是吃了一碗还是两碗。
眼神涣散，恶心带着晕厥，转身跑出房间在院中干呕了起来，老猎户以为这尹春要走，连忙将两块豚肉用布包抱起来，追了出来。
与尹春负上。
此刻尹春已经彻底脑子混乱无法思考了，反胃恶心，晕厥难受，一步一个踉跄浑浑噩噩就朝着来时路走去。
后面老猎户叮嘱了什么，他已经听不真切了，准确来说，身外的声音他都听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