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衣道袍,冠巾发簪,身背木剑的少年道士。
一身翠色布裙,云髻挽带,腰佩荷包的蒙面少女。
两人云游修行,有时于深山道观,访名师,寻真问道,悟道传业。
有时于闹市摆摊,逢缘算命,测算风水,偶尔也行医问药。
同时顺路探查妖魔邪灵。
路上虽然也有过风餐露宿,但大多数时候,启明自己粗茶淡饭,却不会让小猫也跟着他布衣蔬食。
虽不是玉盘珍馐,但至少能够让小猫丰衣足食。
芸娘,就是启明在得知小猫没有名字之后,亲自给她取的。
芸草,又名芸香树,叶互生,羽状深裂或全裂,花黄色,香气浓郁,可入药。一说,芸草可以死复生。
启明给小猫取名芸娘,就有希望她如芸芸众生一样,一生平凡又平安,哪怕是不幸遇险,也能绝处逢生之意。
天真无邪的少女,满心赤诚的少年,本该是一路相互陪伴、共同成长的温馨故事。
但一切的和睦与美好,都在路过一个叫四方镇的地方的时候被打破了。
一路去往四方镇的路上,芸娘和启明听说了不少关于四方镇的传闻。
据说四方镇的城内有妖魔作祟,最近城里无故失踪了许多女子。
如今四方镇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携家眷逃离。
启明得知之后,便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刚到四方镇的几天,镇上都无事发生。
两人正以为这次探查将一无所获的时候,新的失踪案发生了,是小镇米铺掌柜的女儿。
启明探查过现场以后,发现有妖气残留,怀疑是有妖作恶。
四方镇的居民得知以后,议论纷纷。
一天时间不到,镇上的居民就谈妖而色变,对妖的恨意和排斥瞬间达到了顶点。
在启明和芸娘回客栈的路上,他心里惦记着案发现场的细节,并没有注意到芸娘的失常。
随后几天,启明叮嘱芸娘好好待在客栈,不要乱跑,就独自忙着查案、捉妖。
一天启明刚出门不久,客栈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芸娘看着眼前这位,脸型、五官与她一模一样,但浓妆艳抹、身姿婀娜、眼神妩媚的美艳女人。
不请自来,却自顾自地坐在她房间里的桌案前,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刚断奶的小猫崽,你身上的道士气味可真难闻。”声音也是妖妖娆娆的。
芸娘知道,猫妖和狐妖一样,也擅长迷惑凡人,遇到男人会变成美娇娘,遇到女人就会变成美男子。
同类的嗅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一只猫妖,修为比她高得多,年龄更是不知比她年长多少倍。
美艳女人:“瞧把你吓的,坐下跟姐姐喝口茶。”
芸娘走到桌边,坐下。
美艳女人单肘撑在桌上,托着腮,侧过脸看她,媚眼如丝,“在米铺那天,你就认出是同族了吧。
“看你对那个小道士百依百顺的样子,还以为你会直接告诉他。哦,不对,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是一只猫妖吧,呵,那你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了。”
美艳女人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露出一抹似讽刺、似悲伤的笑容。
芸娘没有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恶意,于是也开口问出自己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带走那些女人啊?”
美艳女人闻言,看着芸娘的目光倒是多了些兴致,“你怎么觉得我是带走了她们,而不是杀了她们呢?”
芸娘摇摇头,语气很是笃定:“猫妖不需要别人的骨血修行,我们又不是狐妖,必须得食人心脏,修为才能进益。
“她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若取了她们的性命,对你的修行,有百弊而无一利。
“若非是深仇大恨,以你的修为,必不会做此等,会让你多年修炼前功尽弃、功亏一篑的事情。”
语气里多了些欣赏,美艳女人抬起摩挲着杯盏的手,用手指轻轻勾了勾芸娘的下巴,“哦?那你说说,我带走她们做什么?”
芸娘抿抿唇,思考了几秒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芸娘不知。”
美艳女人轻笑一声,“罢了,既与你这小猫崽有缘,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夜里好奇得抓耳挠腮。
“我来这人间修行已近两百年,初时也曾同你一样,对万事万物都心生好奇,也心怀善意。
“跟你的小道士一样,我也遇见了一个凡人男子。他供我吃穿,教我习字,慢慢地就日久生情,很快结为夫妻。
“但猫妖才化作人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用人形产出胎儿的。
“成婚之后,我久久不孕,他的母亲颇有微词,最后想让他再纳一房妾以延子嗣。
“他严词拒绝之后,便日渐焦虑,四处带着我去寻医问药。我为了不让他担心,也对所有的汤药都来者不拒。
“可我终究是不可能怀孕的。我以为他尝试过,没有见到效果以后,慢慢就会放弃。虽然我不愿意他与别人亲近,但也能理解他母亲的想法,所以我最终是同意了他母亲的提议。
“但他得知之后,却日渐消瘦,终日苦闷,形同枯槁。那晚我与他促膝谈心,他告诉我,他不愿意为了繁衍子嗣,而被我推给别人。他只想要属于我和他的孩子。
“闻言我挣扎了许久,最终作出了一个让我悔恨终身的决定。
“出于相识以来积累的感情和信任,我把自己不能怀孕的原因,也就是猫妖的身份告诉了他。
“他先是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在我化出猫尾之后,他霎时连连后退,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惊恐又憎恶的眼神,防备的表情看着我。
“随后他慌不择路地从我们的房间离开。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他不曾再回头看我一眼。
“迎接我的,是屋外熊熊燃烧的大火,和他母亲以及奴仆的高声谩骂。
“他的母亲说,是我迷惑了他儿子的心智,说他称我是只妖怪,想到与我同床共枕这么久就让他恶心,说他对我的感情都是我施了法术,绝非他的本心。
“瞧,多有趣。明明是他见色起意,蓄意引诱,不愿向他母亲妥协,最后却全成了我的不是。
“凡人惯会为自己的过错找借口。
“总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轻易相信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