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破庙,一尊残破的神龛前。
一个军士满身血污,趴倒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耳边狂风呼吼,哗哗哗哗哗哗,黑暗中骤起暴雨。
那军士挣扎着翻起身,仰面朝天,轰隆隆,一声惊雷,天空瞬时炸起一道闪电,透过房顶的窟窿,霎时照亮了整座殿内,只见头顶一尊神像怒目圆睁,露出青面獠牙。
“啊!”军士慌乱地从地上滚起,一身冷汗浇遍全身。
朱重九松开手中那沾满血渍的长刀,又瘫坐在地上。
就在白天,他所在的队伍在三十里外的峡谷中遭到了伏击,一千多人几乎被屠戮殆尽,自己拼了命冲开了一条血路,逃到了这深山中,而袭击他们的正是蜀王的军队。
蜀王是那川蜀一带的军阀,掌握着川蜀的生杀大权,跟朱重九的主公荆王是死敌,数年来,两方势力在边界展开了大大小小上百次厮杀,互有胜负。
“这群狗娘养的,害得我老子来这种鬼地方!”朱重九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此时他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他胸前肋下又隐隐作痛,低头朝那里看了一眼,似是又有鲜血渗出,这是白天交战时留下的刀创。
“一刀劈了你,真便宜你了!”对于战场上的敌人,他从不留情。
渐渐清醒过来的他,直觉口干舌燥,随即仰面躺在地上,张大嘴巴接住从屋顶破洞中打下来的雨水。
阵阵阴风从头顶袭过,朱重九打了一个寒颤,等体力逐渐恢复,他便挪动身躯,朝殿内的一处角落走去,除了寒冷之外,他实在不想和这尊神龛睡在一起。
哐啷啷,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
转瞬即逝的光亮,令他看清了脚下,朱重九立时汗毛直立,鸡皮疙瘩炸起。
刚刚他踢到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根骨头,一根人的骨头,而角落里坐着的,是几具散架的骷髅,其中,个别的头颅、手臂、小腿、手掌与躯体分离,散了一地。
真他娘的晦气!他深吸一口气,凑近去摸索着这几具骨架,脖子处骨头断裂,像是被拧断,手臂从中间折断,像是被利刃切开的,头骨还连着脊椎,像是被活生生拽出来的,还有整条腿从身体分离,应该也是被拧下来的。
好歹毒的手段!看来这几人应该是被谋害致死,而杀死他们的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冷血残忍。
朱重九又瞟了一眼窗外,依旧是大雨滂沱,如果不是无处可去,他是决计不会在这里过夜的,因为惨死的人,往往怨气过重,会化为厉鬼。
此时,他睡意已全无,握紧刀,大喝一声,壮着胆子在屋里四处查看。
一阵风吹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滑过鼻孔。
他顺着味道,摸黑走到对面的一处角落,一口接近一人高的水缸停放在那里。
这里面有什么?尸体?他轻轻将刀刃插进木盖下方,手腕一用力,直接把盖子掀落在地上。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他低下头,脸伸进去,还是黑漆漆的。
待他再往里凑,那黑暗中,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正当他打算伸手去捞的时候,忽然,他的眼前亮起两点金光,吓得他立即抽身,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一团黑影从缸中飞出,直冲朱重九而去。
朱重九下意识一个侧翻闪躲,那黑影从他身旁轻轻掠过,又消失在黑暗中。
刚才,那是?
朱重九把刀握得更紧了,手心里已经湿透,好像刀随时都会滑落,额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刚才在那缸里,他看到一张脸,一张地狱般的脸,白发苍苍,面如黑炭,肤如岩石,满口尖牙。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和雨声。
难道就这样走了吗?但直觉告诉他,不会。
朱重九知道,那怪物应该不会就这样离开,它一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自己,随时准备从黑暗中窜出,咬破自己的喉咙。
他伸出另一只手也抓在刀柄上,半蹲在地,警惕注视着四周,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
雨渐渐小了,屋内愈发显得安静,可愈是安静,就越是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也许那怪物真的离开了。
他长舒一口气,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此时,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额头上,刹那间,只感觉头顶一阵发凉。
他缓缓抬起头,一道闪电又亮起,在他头顶上,那怪物正趴在房梁上!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张开四肢,飞跃而下,朱重九一个跟头滚了出去,躲开了这一击。
还未等他站稳,那怪物便又扑了过来。
朱重九迎面挥刀朝它砍去,却像是砍在石头上一样,而那怪物的利爪却从他的肩膀处划过,直接割下去一块肉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怪物将剜下来的肉放入口中咀嚼,并不断舔食着手指上的鲜血。
“咦哈哈哈!”那怪物从嘴里发出一阵声响,听上去像是在得意的笑。
肩膀处的疼痛,让朱重九愤怒达到了极点,他大吼一声,咆哮着冲向那怪物,恨不得将它剁碎了喂狗。
还未跑到那怪物跟前,它便一个跳跃飞至朱重九的侧后方,抱在大殿的柱子上。
朱重九见状急忙转身,只见那怪物正从天而降,慌乱中,他将手里的刀用力掷出,却被那怪物一掌拍飞,又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咦哈哈哈!咦哈哈哈!”怪物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竟一下子将口张至比脸盘还大,足足可以一口把朱重九的脑袋吞下。
朱重九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像是铁锁扣住一般。
黑暗一步步逼近,他彻底绝望了。
也就在此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怪物细长的脖颈处猛地迸射出一股温热的液体,黏糊糊,带着一股腥臭味,溅了朱重九一脸,随即那怪物的脑袋从肩膀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