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的事传开了,不少人陆陆续续过来揭发他,都是受过侵害的人的家属,他们痛斥他利用身份和职权,干出那些人面兽心的事。
面对这些指控,王德发没有再反驳,承认了他所做过的一切,但对于苏霁的失踪,却矢口否认。
所长认为,如果苏霁的失踪确实与他有关的话,那么目前极大可能已经遇害了,否则他不会极力去否认。
听到所长的推测,我脑袋里嗡嗡的,三年前儿子离世的那一幕再次从脑海里浮现。
我看着儿子冰冷的尸体,心也跟着凉了。
妻子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我,猛地一下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厉声怒骂道:“沈建国!你个王八蛋!现在你他妈满意了吧?儿子就是你害死!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眼泪却已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而妻子则疯了似地拽住我,哭着喊着要我把儿子还给她。
父亲也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切,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接着突然站起身,拿起拐杖冲我砸了过来,一棒,一棒,又一棒……
我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也不吭一声,任凭父亲的拐杖如雨点般打在我身上。
终于,父亲不再挥舞手中的拐杖,也许是打累了,他指着我的脑袋,气喘吁吁地骂道:“我没有你这个逆子!”说罢,便一口气上不来栽倒了。
我后悔,真不该打他,更不该赶他出门,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失足落水,不会冷冰冰地躺在这,一动也不动。
一想到他在水里痛苦地挣扎,无助地呼喊,我便感觉自己也像是被水淹没了一般,绝望的令人窒息!只能一个劲儿地抽自己耳光!
当那一遍又一遍的耳光将我抽回现实,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冲进拘留室把王德发按在墙上,同事费了好大劲把我拉来。
这时,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马嚷嚷说冤枉,并且声称有不在场证明。
原来,那一天晚上,他去了镇上的一家旅馆,和某位女老师在一起,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经常偷偷约会。
那位女老师三十来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楚楚动人,任谁看了也不免心动。
要知道,那女人早已是有夫之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身体献给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老头子,就因为他是自己的领导。
王德发从所里出去的那天,女老师的丈夫堵在门口,抓住他一顿猛抽,打得他连连惨叫,可是却没有人上前阻拦,只是围在一旁看热闹。
事后,他被上级撤了职,再也没有往日里的神气。
随着王德发这件事情的水落石出,我们又深深陷入到了迷雾之中,所有人都已经对破案不再抱有希望。
苏霁的父亲也从外地回来了,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早已没有了外表的坚强姿态,不停责备自己只顾着赚钱,对女儿关心甚少,而他懊悔的模样,让我再也忍不住去看。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接到了一个让所有人为之一振的电话。
有个老农在山里采药,说在半山腰的湖畔见到了一个女孩,像极了寻人启事上的人。
我们立即把消息告诉了苏霁的家人,他们叫上了很多人,和我们一起进山寻找。
傍晚,我们来到老人所说的山峰下,沿着泥泞崎岖的羊肠小路,在弥漫着浓雾的树林中穿梭,大约走了有半个多钟头,才到达半山腰的那个湖畔。
所长指挥我们在湖畔附近四处搜寻,终于在树林里一棵大梧桐树下——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只红色帐篷,里面有几件女孩子的衣物,还有方便面、面包和火腿肠一类的包装食品,帐篷外面还架着一口不大不小的铝锅,下面的火苗已经熄灭了,而锅里还盛有煮沸却还未冷却的水。
见此情景,所长便让两个人守在这里,其余人在附近继续搜寻。
我在帐篷周围四处查看,透过树荫,在阳光的照耀下,我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物件,拾起来一看,竟是一条项链。
很快,有人便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摊血迹,我们立即赶到,沿着血迹走了一段路后,那血迹便消失了。
天黑了,林中亮起了点点微光,苏霁的父母在手电筒昏暗灯光的映照下,蹲在地上抱头大哭,哭声中透着绝望。
我拿着项链,苦苦思索,刹那间,终于想到了什么,一个人疯了似地往山下飞奔。
下了山,我骑上摩托,一路狂飙,在黑夜中,在群山中。
半路上,车子在转弯时轮子打了滑,我摔了出去,索幸只是皮外伤,而车子已经不能再启动,我就一路奔跑。
到了地方,我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拼命地拍打着大门,过了许久,门才开,刘濛一脸慌张地看着我。
我不由分说冲进去,直接把她拽进了屋里,从兜里掏出了项链,那项链在我面前剧烈地摇晃,透过晃动的项链,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惊恐。
一瞬间,她仿佛都明白了,沉默了片刻,惊慌的眼神中,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从中滑落。
而这时,有个女孩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瘸一拐,手中缠着绷带。她双眼含泪,一把抱住刘濛,放声大哭。
我上下打量着那女孩,就是她,苏霁,那个我们苦苦寻找的人!
她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原来,苏霁一直活得很压抑,她为了“惩罚”父母,决定“消失”几天,她期望这样子可以改变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因此闹出人命。
当她听说苏志刚以自杀自证清白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吓得躲在山里不敢出来。
她还说自那以后,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再煎熬,这几天下来,她整个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刘濛说这几日每到迫近傍晚时分,她都会跑过去给苏霁送食物。
今天下午,她们在上山看到我们来找她,吓得拔腿就跑。
奔跑中,苏霁被树枝绊倒,倒地时手掌触碰到了地上的碎玻璃,直接划破划破了掌心,而且还扭伤了脚。
刘濛就用衣服给她包扎伤口,架着她,一路艰难地回到了她的家中。
我拨通了苏霁母亲的电话,当她听到女儿的消息时,在电话里激动地哭了起来。
挂断电话后,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身上像是卸下了重担,肩头如风一般轻盈。
当我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时,片刻间,只觉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亮起,那一刻,夜已不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