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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路(一)(1 / 1)


世界是一片青黄,一连走了七天,他的眼中却依旧是青草连着青草。

简直像一片海,青色的海。

地势开始起伏,一眼望去,宛若海面上涌起的波涛。

我们越走越远了!季平回头望了一眼。连日以来的跋涉,他的步子已愈发沉重,走起来一摇三晃,随时都可能要倒下。

不能倒下!他咬紧牙,艰难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

太阳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精神,好像随时都会跌倒,而随着队伍的逼近,它摇摇欲坠,渐渐沉到了这片大海之中。

天黑了,队伍停了,就地扎营。

终于可以停下了。季平瘫软在地上,像是从身上卸下了几百斤的重担。

从日出到日落,所有的俘虏都不能吃到任何食物,只能混在牲畜群中,渴了就和那些牲畜一起去河边饮水,因为在这些骑马的人眼中,他们只是一群牲畜,不,牲畜都不如,牲畜至少还可以吃草。

只有在晚上扎营时,俘虏们才能吃上一顿像人吃的饭——一盆由谷物做成的糊状物,而这样做的原因,季平心里也很清楚:既是为了节省口粮,又是为了防止有人有力气反抗或逃跑。

这些日子里,俘虏们走在队伍的尾端,赤着脚,与成群的牛羊拴在一起,跟在十几辆满载“货物”的车子后面。

二十个骑兵看守着这些“货物”,他们手持弯刀,高傲地骑在马上,肆意地朝俘虏和牲畜挥舞着长鞭。

长途的跋涉,俘虏们的双脚早已伤痕累累。

季平记得,起初,一道道鲜血从伤口中流出,他的脚底每走上一步,都仿佛是踩在了刀刃上,举步维艰,每当此时,看守的骑兵总会拿着马鞭狠命抽打他们,催促他们快点赶路。

几天下来,他的脚上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红的,黑的,一团的血渍和泥污。

“你们,都给我坐下!”一名负责守卫的匈奴人冲他们喊道,他披散的头发下面闪烁着一双凶恶的眼睛,像狼一样的眼睛,季平每次看到这双眼,浑身就不自在,一道疤痕从他的鼻梁划过整个右脸,而他的身上穿着的黑色皮甲,上面伤痕累累,其中在胸部和腹部还有两道不同大小的口子,季平推测一处是弩箭所穿,另一处是利刃所为。

士兵们都叫他莫卓,季平则在心里称其为刀疤,一路上,那些守卫都对他唯命是从,看起来他像是这些守卫的头目。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又从身上的一个沾满灰尘的黑色布袋里掏出几块干酪,随手扔在地上:“吃吧,你们这群杂碎。”

几名俘虏立刻扑了上去,趴在地上争夺这几块干酪,像饥饿的野狗一样。

刀疤放声大笑,将干酪一把一把地扔向饥饿的人群。

狗东西!季平狠狠地盯着他,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

他蹲在地上抓起一块干酪,“啪”的一声,手一抽搐,干酪从手中瞬间滑落,手背上顿时像燃起了一道火焰,周围的人也立马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刀疤手里正握着鞭子,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他只是低下头,伸手去捡落下的干酪。

一只脚从天而降重重地砸了下来,将他的手和干酪一并压在了土里。

“想吃吗?杂种,那就求我。”刀疤一脸得意地说。

四下里一片沉默,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他们。

“说啊。”刀疤使劲扭动着脚踝,他的手指简直都快要断了。

季平嘴唇颤抖着,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我求你,让我吃吧。”他的眼眶含着泪水,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求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刀疤仰天大笑,拔腿而去,仿佛今天打了胜仗一般。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季平不敢抬头,用手捧起那破碎的干酪,掺杂着泪滴和泥土,大口的吞嚼起来。

夜晚,明月高悬,月光如水般清澈,静静地流淌在草原上。

季平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流下了眼泪。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范业对他低语。

范业和他一样,是一百多名俘虏中为数不多的戍边士卒。

他们两人背对背靠在一根木桩上,黑色的镣铐禁锢了他们的双手,脖子上的锁套则将他们牢牢连在木桩上,像栓狗一样。

季平没有说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必须逃走,在这里我们连狗都不如,要是哪天他们心情不好,随时都会杀了我们,或者把我们慢慢地折磨死。”

“可是,我们怎么逃呢?如果我们被抓回来,你知道后果……”

“那也要试一试,拼了命也要试。”

我们真能逃走吗?季平常问自己。徒步奔跑只有死路一条,匈奴人很容易就能抓他们回来,而且没有马,他们无法穿越草原,但即便是有马,也很难逃脱匈奴人的追捕,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骑马,更熟悉草原。

四天前,有两个俘虏试图逃跑,他们在夜里偷了两匹马,匈奴人连夜追赶,几乎所有的俘虏都认为二人已经成功脱离了炼狱。

第二天清晨,隆隆的马蹄声将俘虏们从梦中敲醒,伴随着群马嘶鸣。

老鹰们回来了,带着两只兔子。两个人倒在地上,被绑了双手,由马拖拉着。

听匈奴人夸耀说,他们被马拖了几十里路。

两个骑兵下马,解开了系在马背上的绳子,把两名逃犯扔到了俘虏们的面前。

他们的脸上,手臂上,胸前,裂开了一条条的伤口,鲜血正往外流着,而他们的衣服已经完全破烂,并被鲜血所染红,像花一样,一朵儿又一朵儿。

他们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两个士兵拿起鞭子对着他们一阵一阵地猛抽,俘虏们心惊肉跳地看着,耳边响起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嚎叫。

“你们最好都给我记住,不要想着逃跑,没有人跑得过我们。”他叫乌尔勒,这个人的脸上和下颌胡子浓密,脸像乌云一样阴沉着,与刀疤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青铜铠甲,外面还罩着一件羊毛披风。

他手握着腰间的弯刀,刀疤和一群人站在他的身后,就像是狼群里的头狼。

以前季平听人说过,匈奴人虽然喜欢掠夺,但对于他们的俘虏,一则会自己当奴隶使用,二则会到奴隶市场拿去卖掉。

我们是他们的财产,他们不会轻易地让我们死去。

“杀了他们最好,让这群人好好看看,逃跑是什么下场,看以后谁还敢再逃跑。”刀疤说。

“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乌尔勒说完,径直转身离开了。

两个匈奴人上前,将那两个逃犯从地上拎起,像拎起来两只待宰的小鸡一样,他们哭着,喊着,营地里充斥着两人的哀嚎。

随后,匈奴人拔出了弯刀,从后面拽住两人的头发,将他们的脑袋提起,对准脖子轻轻一划。

霎时,他们不再叫喊挣扎,红色的血流从三寸长的裂口处喷射出来,有好几尺远,直接溅到了一个俘虏身上,吓得他惊慌失措,失声叫喊,随后那血流逐渐减弱,像泉水一样从脖子里汩汩而出。

行刑人松开手,他们倒在了地上,在一潭血泊之上。

眨眼间,一群恶狗急不可耐地扑了过来,对着两具尸体疯狂啃食……

俘虏当中传来啜泣声,许多人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这群畜生,我们早晚也要割开你们的喉咙。季平咬着牙,心中虽然愤怒,却也对匈奴人的手段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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