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羽撇撇嘴:“你小子少来拍马屁,再说了,我敢打赌,向本王献别院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你。那凉州下辖十个县,人口几十万,绝不会连一个有眼色的家伙都没有。你也不用变着法子套我的话,我就明着告诉你,咱们到了那儿就是去做土霸王的!不然山高路远的咱们去干嘛?谁敢耍花招,你放手去收拾他,我只站在你背后负责做你的老虎。这下你可放心了”?
叶俊道:“可甘州知府郝大通、丹州知府徐志谦都比我官阶高上那么一些些,我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弹劾我的折子怕是直接就飞到京都去了”。
荀羽道:“有我在,他们不敢炸刺。来之前我也特意做了些功课,这两人啊,郝大通早年间受过皇后娘娘一家的恩惠,所以一向与二殿下过从甚密;徐志谦此人就比较聪明了,至今也不曾站队,是个忠于皇权之人,也就是皇伯父的人。有这二人左右看着咱俩,说实话,咱俩有点儿什么动静都能传到京都去。有利有弊,单看咱们怎么利用了”。
叶俊道:“地方上一向是政、军分开,比起这两个知府大人,我反而觉得,咱们更应该担心的是军权的回拢。因为这里是边境”。
荀羽道:“你想的不错,咱们大渝共有四十个州府,不靠边境的州府只设一千守卫军,这一千守卫军不设将军统领,只设一名千户管理,同时这名千户又受知府管理,所以像之前的中州府,知府就是政、军一体的权利。
但是在这边是边境,边境上的州府都是各设五千护卫军,同时设一武略将军带领,武略将军不受知府管控,是独立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第一步的确是要先抓军权,这是重中之重”。
叶俊道:“凉州府护卫将军叫做赵永存,并不是武将世家,武举入仕,根基不深,全凭自己的能力爬到了今天的位子,这样子的人都有些傲气,然心思相对纯正;甘州府护卫将军叫做闫淼,是京都闫伯爷的亲侄子,是官家少爷,为人有些飞扬跋扈,据说治军并不严谨,此人守着边境之州,您一定要将他收服,并时常敲打,否则容易误了大事;
丹州府护卫将军叫做钱正昊,此人出身京都护国将军府,但他并不是将军府嫡脉,要不然也不能蜗居在此一待就是八年,他身手了得,熟读兵书战策,这是将军府的自家传承,只是他与三皇子有拐着弯子的姻亲关系,是以一直联络不断。想收服他或许是其中最难的”。
荀羽忍不住对叶俊刮目相看,一挑大指道:“本王得贤俊相助,恰如虎添翼,本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叶俊道:“郡王,下官能力有限,帮不上您什么的”。
荀羽:“怎么帮不上?你这些消息不就帮到本王了嘛!话说你是如何拿到这些资料的?比本王拿到的都全”。
叶俊笑笑:“这就叫做官有官路,匪有匪路,这个恕下官就不能告诉您了”。
荀羽哈哈一笑:“不说便不说,来,吃果子。这是南边进贡来的玩意儿,一般人接受不了那个味道,你尝尝”。
叶俊看着郡王从车辇的小桌子底下,拖出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有两枚差不多已经削好了的椰子,叶俊的眼眸一亮。
叶俊托起一个椰子,笑着说道:“不若郡王将这两个椰子都赏了下官吧,晚上咱们赶到驿站之后下官给您做两道用椰子做的菜,您看可好”?
荀羽眼眸晶晶亮,眯着眼儿笑答:“如此甚好,自从上次吃了你的菜,我都惦记许久了”。
二人终于从政事上岔开话题,天南海北聊起了吃吃喝喝。叶俊感觉吧,如果自己没感觉错误的话,这荀羽的个性与沐青雪倒是差不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从来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这种人属于拥有绝对实力的人,头脑都极为聪明,但别人若觉得他简单就想蒙骗于他,那就是要抱着死的觉悟,因为这种人的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与这种人最好的交往方式就是直来直往,有一说一。
傍晚,一行百人进了驿站,直接把驿站就占满了,这还不包括在外面值夜的那些护卫。
叶俊一家三口占了一间上房,叶俊略作洗漱之后,便拿着那两枚椰子去了驿站的大厨房。叶俊自是不必亲自动手,做个指挥者足够了。于是晚饭饭桌上多了一道椰子蒸饭及一道椰子炖鸡。其实椰子炖乌鸡更好,只不过临时之所,去哪里找乌鸡呀,所以只能用笨鸡凑合一下了。
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路上走得都是官道。越往西北走气温越低,路程过半之时,众人不觉把厚棉袄、大披风啥的就都穿上了。这些衣服在京都才下身没几天呢。
半月之后,众人行到郾城地界,郾城是个小县城,隶属御州府,也是个山城。离城也就还有二十里的地方竟然遇到了劫匪。
说实话叶俊被这长时间颠簸的旅途跋涉给整得有些异常暴躁,当时他正在陪着郡王下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兴致都不太高,情绪也比较萎靡,偏巧这时候,劫匪撞上门来,哎呀,这拨劫匪百八十号人正是不长眼睛,不是有句话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郡王这边各个暴躁,所以上来用话震慑、自报家门之类的压根儿就没人想开口,这群劫匪也不知这队人马是哪一路神仙,反正当时看上去比他们还像劫匪,上来二话不说就是干!
叶俊和荀羽,二人在车上,一人手里举着一把弓,弯弓搭箭,直接就开射。这二人虽说都是文官出身,可是在君子六艺上又不是没下过功夫,管他射不中射的中呢,反正就是想射。
叶俊只射了一箭,忽然想起了自制的那一把粗陋的手枪,里面射出来的当然不是子弹,而是粗粗的铁钉子,铁钉子是浸过麻药的,此时倒是难得做试验的机会。
于是,叶俊淡定放下了弓箭,在郡王疑惑的注视下,叶俊从靴筒里拿出一件小巧的铁质物事,只见叶俊将那铁物事展开,打开保险,用手指搂住扳机,“嘭”一声,从正前方铁管里射出一个黑色的小点,这小物事竟然还有一点后挫力。郡王还没闹明白、看清楚,那边劫匪窝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叶俊脸上慢慢绽开得意的笑意,低声道:“竟然能打到五十米开外,不错不错”。
郡王道:“贤俊,这是个什么东西”?
叶俊:“此物称之为手枪。不过只是个简易版,要想杀伤力巨大,一击致命,还得继续改良。等到了凉州,郡王您就下令张贴告示,多多招募能工巧匠,交给我指挥,我定会把咱们大渝的武器都做个提升”。
郡王道:“没问题!可是贤俊,你怎么懂得这个呀”?
叶俊抬手又发出一枪,那边又是一声惨叫,叶俊一吹枪管,酷酷地说道:“这是本人的天赋异禀”!
这群劫匪屁都没捞着,来得快走得更快,被杀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拖着受伤的同伴逃跑了。这群劫匪也是,出门不看黄历,唉~~~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劫匪走了,荀羽伸手将叶俊手里的铁家伙拿过来,这下他终于找到了崭新的乐趣。问叶俊:“刚才打出去的就是这种粗钉子”?叶俊道:“嗯,是,我在上面涂了麻药。要是对敌的话可以在上面直接抹见血封喉的毒药”。荀羽道:“还挺沉的”……
晚上大家就在郾城歇下,沈玉玏把孩子哄睡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叶俊说话:“你看这边还没到凉州就这么萧条了”。
叶俊道:“其实你不用跟着我过来吃苦受罪的”。
沈玉玏:“我不觉得是吃苦受罪!再说了,如今玉琪娶了妻子,我将沈家的全部身家都已交到了玉琪两口子手上,我此时是无事一身轻,若不是跟着你,哪有机会来这边看看呢”?
叶俊道:“你做得很对,这叫做急流勇退。掌家媳妇进了门子,没道理一家人的生死命门倒被个大姑子捏在手里的,没的惹人嫌。咱俩如今无事一身轻,俭省着一些,我的俸禄尽够咱家的吃喝了。我不想再累着你,前几年沈家那些家业都在你手上,我瞧着都替你累,从今往后这几年你就好好跟着我清闲一下,做个真正意义上的富贵闲人”。
沈玉玏笑道:“哪能真正清闲了去?你忘了,我还有若干嫁妆得亲自打理,况我又哪里是真正能闲得住的人?惟安都三岁了,咱们也该要个女儿了”。
叶俊眉眼弯弯,“都听你的”。忽而又凑在沈玉玏耳边低声道:“那个谁谁谁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们之间的猫腻”。
沈玉玏装傻轻咳:“谁谁谁是谁呀”?
叶俊促狭地眨眨眼,低低道:“沈茂!此人乃是你家的家生子,因父母早亡,而他又一直是你所有嫁妆产业的总管事,是以亲事便耽搁至今。当然了,以我的角度看,那人根本就是在死等你回头能看他一眼。身姿挺拔,温文儒雅,相貌堂堂,心机手段一样不缺,你说,你之前一直看不见他,是不是眼瞎”?
沈玉玏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热辣辣的,道:“如此,你既知道了,那我,我们,就算在你面前过了明路了,你可得帮着我们俩打好掩护”。
叶俊道:“你将咱俩的秘密都告诉他了”?
沈玉玏道:“就算我不说,咱俩这状态,还能瞒得过他吗?他自小长在我家,从十几岁起一直在帮我做事,他若不是知道了内情,哪敢勾搭我?也正是知道此事极为严重,才会这般毫无声息、委委屈屈地跟着我”。
叶俊眼眸含笑,轻道:“你想给他名份吗?若想,我当即给你签了和离书就是,我可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
沈玉玏道:“如今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的。总之,你暂时先帮我们打好掩护就行了”。
叶俊道:“是,大姐,小弟遵命。女儿的事儿,就让他多努力吧”!
沈玉玏害羞,伸手捏了捏叶俊的脸,忍不住反击道:“你还有脸笑话我?你自己比我又矜持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和姓墨的勾勾搭搭。我说怎么西城大宅你死活不去住,还不是喜欢和姓墨的做邻居?姓墨的也够绝的,看你宅子小,嫌弃我们碍事儿,干脆又拐着弯子将咱家后面的宅子也卖给你,他还不是想让你长长久久地跟他做邻居?好方便你们私会。
只是,此人的心和他的姓氏一般黑,狮子大开口,哼,我早晚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让他知道我这做大姐的厉害!你是才二十一,是不急,可那姓墨的长你好几岁,又是家主,身上担着自家的香火传承,我就不信他不急。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折在他掌心儿的”。
叶俊伸手捂住沈玉玏的嘴:“大姐,小弟求你了,看破不说破,以后不许再提他。只要我还想穿这身官服,我们俩就绝无可能”。
沈玉玏示意叶俊松开手,说道:“不提就不提,反正我也觉得那人背景太过复杂,根本不适合你。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新睿三十五年二月二十五,荀羽一行终于走进凉州府地界的时候,天空中洋洋洒洒竟然开始飘雪。
这个时节,若在开远县,正是田里的秧苗伸胳膊伸腿的时节;若是在京都,公子、姑娘们正是春游踏青的好时候;可是在这凉州,叶俊叹口气,只能接着赏雪。据说这里的春暖花开需要等到四月底。OMG!
走进了凉州府,率先进入的就是清水县。清水县的县令带领着县丞、主簿、典史等十几人在大雪中迎接长平郡王和凉州府暂代知府叶大人。也不知他们等了多少天了,也不知他们今天等了几个时辰了,总之这群人也算有心了,各个冻得脸庞发青。
有长平郡王在,叶俊虽初来乍到,可是腰杆子也硬气得很。众人在县令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一家本地大户的别院。县令略作解释道:“县衙太小,实在接待不了郡王、叶大人一行,只得暂借此处”。
叶俊心道:“用不着解释,这不就是官家打秋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