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传信给了孟衍。
信中,她将事情的经过全部交代了清楚,孟衍可以带人离京,亦可赴约,如今孟衍藏在京中,褚奕还未寻到他的藏身地,孟衍随时可以脱身离开。
孟棠将选择权交给了她父亲,是脱身还是见皇帝一面,由他自己选。
孟衍当了大半辈子的忠臣,老年清誉不保,自是不会离开,他也想和褚奕那小子好好谈一谈。
孟棠怕极了褚奕临阵反水,在暗处埋伏人马,见了她父亲后置她父亲于死地,这真的像褚奕会做得出来的事。
褚奕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
褚奕说:“棠儿,你若担心,便与我一同。”
“可以吗?”
“当然。”
褚奕笑盈盈的看着她,少年天子的眉目中满是对她的情意。
天黑了,入了夜。
十里亭。
褚奕与孟老将军约了在此地见面。
孟棠一下马,就看到孟衍背着手站在亭中,孟棠瞧见他,眼眶湿了,她提着裙跑了过去,叫了一声:“爹。”
孟衍抱住她,也红着眼说道:“棠儿,爹总算见到你了。”
褚奕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待到孟衍松开孟棠,孟衍目光望向褚奕,一看到他,后背上刚愈合的伤口顿时又发疼。
孟衍咬了咬牙。
褚奕叫了一声:“老丈人,别来无恙。”
孟衍下意识将孟棠护在身后,半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罪臣见过陛下。”
褚奕伸手,将他扶起。
褚奕说:“老丈人回朔北后,一直紧闭城门不出,朕便知道,您并不打算做一些对大雍不利、对朕不利的事情来。”
孟衍说:“陛下,我孟家百年清誉,出了孟赟这么个糊涂蛋已经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又怎会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来?我孟家不敢,也不能。”
“好,朕的好岳丈,如今朝上官员对您很不满,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想重回朝堂,必要拿出镇得住他们的功绩来,我想孟家也不想一直身背狼子野心之名,我这儿有个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可以化解这一切,只是不知老丈人愿不愿了。”
“陛下请讲。”
“想来你也听说了近日时局不稳,尤其鲁威王旧部,残害无辜,嗜血不仁,如今鲁威王旧部连屠清州干州二城,惹的天怒人怨,朕自是不会继续放任下去,朕打算御驾亲征。”
孟衍一惊。
褚奕继续道:“朕知道,你此番带来的人不多,但没关系,你只要与朕一同,去讨伐鲁威王旧部,待到功成回京,功过相抵,想来朝上那些官员也不会说什么了,只看岳丈愿不愿了。”
“您真的要御驾亲征?”孟衍问。
御驾亲征实在太危险,褚奕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完全可以派武将过去。
褚奕叹了口气,说:“是,我不能再放着他们不管,倘若这一次无法将之斩草除根……”那么天子威严何在?这样的皇权又如何能让人信服?
如今还只有鲁威王旧部,倘若再不平内患……效仿鲁威王者只会越来越多。
褚奕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褚奕话未说完,孟衍已然懂了。
御驾亲征何其危险?褚奕自己会不知道吗?可他执意如此。
孟衍跪在地上,说:“罪臣……愿意为陛下效劳。”
“好。”
回了宫。
孟棠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侧首,望向身边人。
她说:“你没有说过要御驾亲征。”
褚奕批奏折的手一顿,他道:“嗯,先前怕你担心,所以没说。”
“我与你一道。”孟棠立即开口。
“不可。”
褚奕忽的抬头,透过烛光,目光贪婪的描绘着她心爱之人,他说:“太危险了,你在京中乖乖等我,可好?再说,有你父亲为我保驾护航,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道:“等我回来,想来那个时候,棠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我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小家伙了。”
孟棠眸光微动。
她咬着唇,道:“你既知危险,又何必……”
褚奕放下手上的笔,发出很轻的“哒”的一声,他说:“因为我是帝王,这是我该做的。”
“可我也担心你。”孟棠小声说道。
“别担心,不怕,不怕啊……我身手好,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你阿父吗?你阿父可是军中战神,战无不胜……”
褚奕抱住她,一声声劝着。
“你呀,如今怀了孩子,竟还想着和我一起去前线,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傻不傻呀?”褚奕低下头,唇角弯着,眼底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孟棠靠在他怀里。
“你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
褚奕叹了口气,道:“是啊,此一别,便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棠儿了,棠儿,我想好了,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我没有回来,我提前立了一道遗诏,让人好生看管着,谁也不知道那道遗诏在哪。”
“倘若这番我没能顺利归来,那么将由皇后摄政,孩子诞生即封为太子。”
孟棠眸子微微瞪大。
褚奕说:“棠儿你读书多,懂的大道理也比我多得多,更比我会做人,倘若是你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的……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开了这样的先例,也未尝不可,待到来年开春,棠儿不是一直想开女子恩科吗?或许也可以实现了。”
此番话倒像是在交代遗言了。
孟棠忽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急道:“你莫要胡说八道,什么遗诏,我不认,不是你亲自交给我的诏书我都不认,你怎么会回不来?”
“你、你莫要吓我!”孟棠咬着唇,没忍住哭了。
她哭的这样伤心难过。
她说:“我父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吗?你身手好,定能大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