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最在乎什么。
江山?美人?
她要让褚奕失去他在乎的一切。
屋内阴森森的,太阳光照了进来,却丝毫没有驱散屋内的阴翳。
李常福试探着开口道:“娘娘,我们先回去吧。”
孟棠喃喃开口:“李常福,你说为什么人总是会在失去一切后才知道后悔?”
她不该同意芳宁留下来。
如今她一无所有了,就连她身边唯一的宫女,也死了。
原来做孤家寡人是这种滋味。
她的心好痛,可是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李常福说:“娘娘,您别难受,芳宁一时没想开,陛下会厚葬了芳宁的。”
“厚葬?”孟棠扯了扯唇角,她轻飘飘说了句:“人都死了,厚葬又有什么用呢?”
褚奕,褚奕啊。
七年感情,她付出了七年光阴,没有改变他丝毫,她本以为教他读书识字做人,他多少能改变一点,可是没有,他仍旧是那个冷漠暴戾的帝王。
孟棠睁着一双泪朦朦的双眼,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李常福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问道:“娘娘,您说什么?”
内心无所爱,人就会变得强大,变得不择手段。
如今孟棠已经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了,没有什么再能失去的了。
好感跌到四十,便不可能再用重复的方法刷回去,她也没有那么多条命。
真心换真心,是么……
孟棠心底已有了决断。
她要让褚奕在最爱她的时候,失去所有的一切。
芳宁不会白死,回家俨然成了执念,孟棠再无顾忌,打算推牌重开,放手一搏。
*
褚奕醒来后,下意识朝床上的孟棠看去,床上无人。
褚奕瞬间清醒了,起身叫道:“来人!”
“陛下,奴才在。”小太监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呢?”褚奕问。
“皇后娘娘去看芳宁了。”
“她醒来怎的没人通知朕!”
“是皇后娘娘说让您休息会,莫要打扰您的。”
褚奕快步朝外走去,心中慌乱不已。
李常福急促的从耳房里跑了出来,说道:“陛下!陛下!不好了。”
李常福跪在褚奕面前,道:“芳宁自尽了,皇后娘娘悲痛欲绝!抱着芳宁的尸体一直哭,谁安慰 都不好使!”
听到这话,褚奕脸色一变,他喃喃开口:“芳宁怎会自尽?朕明明放过她了……该死的。”
他一把推开李常福大步流星走向耳房。
屋中安静的很,褚奕赶来时,就看到孟棠在无声的流着眼泪。
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褚奕看到这一幕,猛地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此刻她那颗鲜活跳动的心,已经死了。
她的眼里再也不会亮起光彩,也再也不会冲着他露出那样温柔缱绻的笑意。
褚奕脚步停在了门口。
明明只要迈过这道门槛,便能走到她身边,便能拥她入怀,可褚奕没有。
褚奕觉得此刻的自己,离她好远。
孟棠抬起头。
褚奕从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看到了彻骨的恨意。
她将芳宁放了下来,对褚奕道:“陛下,看到如今这一幕,您可满意了?”
“芳宁死了,我身边唯一的婢女,她死了。”
“于您而言,芳宁只是个婢女,可是于我而言,她是我在宫里唯一的光。”
“现在您亲手掐断了这束光,您可满意了?”
褚奕薄唇动了动,他想说他没有,他想说他明明已经放过芳宁了,是芳宁自己想不开,与他何干呢?
“孟棠,你冷静一点。”褚奕道。
“我还不够冷静吗?那怎样才算冷静呢?怎么死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偏偏是芳宁呢?”
褚奕犹豫了一下,跨过门槛,走进这间寒酸的耳房,他说:“朕会再拨几个丫鬟给你,别哭了。”
他伸手,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孟棠却“啪”的一下打开了他的手。
“滚!”
她用尽全力吼出这个字。
扯动了颈上的伤口,顿时痛的猛烈咳嗽了起来,她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指着他,说:“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芳宁住的地方,你莫要脏了她的屋。”
褚奕闻言,不禁也恼了,“不过死了个奴婢,值得你如此?”
他伸手,用力扯住孟棠的手臂,说道:“你嫌朕脏?你睁眼看看,你身上哪处朕没碰过?你嫌朕脏?朕若是真的脏,那孟棠你也好不了多少。”
“是啊,你说的对,呵呵……”孟棠发出凄切的笑声,她说:“我早就脏了,我不配。”
她扯开褚奕的手,往外走去,然,还没有走到门口,娇弱的身子便一下软倒在了地上。
褚奕赶忙上前接住了她。
“你怎么非要与我较劲呢?”褚奕叹了口气,抱着她往外走去。
“赶紧把这个芳宁葬了。”褚奕对身边的李常福道。
李常福问:“葬在何处?”
褚奕连多看她一眼就觉得厌恶,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孟棠为了一个奴婢,和他闹成这样,值当吗?
“一卷凉席,拉入乱葬岗。”
说完,褚奕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常福听到这话,怔了怔。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怎么着也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怎能扔进乱葬岗呢?
这是李常福第一次违背了褚奕的命令,他对身边的李有福道:“咱家在京郊不是有块风水宝地,就将芳宁姑娘葬那儿吧,等哪日皇后娘娘问起来,也好带她过去看看。”
说完,李常福再次叹息一声。
那本来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埋骨地。
*
褚奕将孟棠抱入寝殿。
褚奕一连多日没有上朝,朝上的大臣们不满至极,日日上奏。
终于,在周阁老第五次来找他时,褚奕起身,去了金銮殿。
走之前吩咐宫女:“看好皇后,若她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朕。”
“是。”
“楚天明,朕要你治好他,她刚才说话太激动,脖子上的伤口又裂了。”
“草民……明白。”
褚奕前脚刚离开,孟棠后脚便睁开了眼。
楚天明端着药碗进来,看见她直愣愣的睁着一双眼看着床顶,楚天明吓了一大跳。
“娘娘您醒了!”
孟棠转过头,盯着他瞧,她问:“可有短期让人失忆的药物?十天半个月足矣。”
楚天明道:“有是有,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太痛苦了。”她喃喃开口,小脸白的能看到里边的青色的血管,脆弱极了,她说:“我想忘记这一切,楚圣医帮帮我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孟棠痛苦的捂住脸。
可指缝下,她那双眼分明是清明的,哪里有半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