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很小的时候,被养父母从福利院抱回家。
他们结婚多年,一直都没能有个自己孩子,所以有了收养打算。
当时她只有几个月大,是福利院年龄最小的孩子,来历不明,在一个深夜被人偷偷放在门口,除了包裹被,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对于她的经历,养父母了解后既心疼又愤怒,养母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里,像妈妈一般亲昵的哄她。
他们当即就办理了收养手续。
她成了有家的孩子。
养父母对她很好,养母没有工作,全职在家照顾她。
在她最初的记忆里,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很爱她的爸爸妈妈,有开朗活泼的性格,有女孩子都喜欢的玩具和衣服。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本以为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直到养父带着养母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激动的告诉她,她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那时候,她和他们一样,是开心和期待的,她做好了当姐姐的准备。
可是,慢慢的,养母把心思转移到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她每天躺在沙发上,能坐着就尽量不走路,很少出门。
养母已经属于高龄产妇,平时要格外小心,养父对她百般照顾,每天下班会贴着她的肚子听上很长时间。
她被忽略了,没有人再给她做早餐,她要独自走路上下学,要学会洗衣做饭和打扫卫生。
她没有怨言,因为到了懂事的年龄,明白家中所有的事情都要给弟弟或妹妹的平安出生让路。
八个月后,弟弟安全健康的降生,养父握着他和养母的手,拍了一张照片,而她被晾在一边,没有人让她加入。
养母带着弟弟出院回家后,把她叫到身边,不是安抚她的情绪,而是对她提出约法三章。
一是必须要改口,喊他们叔叔和阿姨;二是没有她的允许,不能靠近弟弟;三是想要花家里的钱读书,必须干好所有的家务活。
那一天,她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他们有了亲生孩子,她这个替代品不再有任何情感价值。
但他们也不会把她抛弃,不仅是收养关系的解除会对他们的名誉造成影响,也因为家里正好缺少一个干活的人。
她只有六岁,很多事情还想不明白的年龄,再三的主动讨好养父养母,却被一次又一次推开。
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泣,一遍遍说着为什么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每天养母把弟弟抱在怀里小心抚摸和亲吻,她在远处干着活,有时候发出的响动惊扰了弟弟,还会被埋怨和咒骂。
到她八岁时,弟弟能跑能跳能说不少话,依旧被养父母捧在手上,怕他磕着碰着。
养母没有教他喊她姐姐,而是让他学会了她的名字。
他喜欢往她的房间里面跑,喜欢搞破坏,她的玩具,书本,衣服都被摔破撕毁扯烂过。
没有赔偿,没有道歉,她只能靠双手修复。
她其实不讨厌弟弟,可是弟弟却不喜欢她。
当弟弟站在她的房间说出长大要睡在那张床上时,她的东西被装入一个大的编织袋丢了出来。
家里的储物间放满了杂物,养父的书房也不允许她进入,沙发更不允许当成床使用。
她只能睡在阳台,铺上一张薄薄的床垫,夏天热得只能开窗,冬天冷得只能裹紧棉被。
她的成绩在慢慢下滑,性格也变成沉默寡言,无人可以诉说心事,也没有亲情的庇护。
她就像是一颗野草,虽然被人采回了家,但依旧是野草,永远也插不进去花瓶。
初中时期,弟弟也长大了,在一所有名的私立学校上小学,养母每天不辞辛苦的接送,他们还是不允许弟弟和她接触。
第一次毫无察觉的生理期,弄脏了衣服,被同学嘲笑。
她看着衣服上干涸的血迹,一点也不懂是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把她带回了宿舍,耐心的跟她讲解生理知识。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得到温暖的关怀,没忍住痛哭了一场。
她变了,开始刻苦学习,每天晚上回去,收拾好厨房里的碗筷,客厅的卫生,她就拿着手电筒,靠坐在阳台墙上,看书做题。
中考她成功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家里没有人为她庆祝,因为弟弟在学校惹祸,弄伤了一位女同学的腿,对方家长要求公开道歉和赔偿。
高中开学,她提着行李独自坐车来到学校,看着许多家长忙碌的身影,有些失落。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在芸芸众生中选择了她。
最开始,他坐在她前方的不远处,每一节课,借着光明正大看黑板的理由,她的目光都会偷偷停留在他身上。
他走上讲台自荐,全票通过成为班长,并就此连续担任了三年。
有关班级的每一件大小事他都亲力亲为,获得老师和全班同学的绝对信赖。
本来她以为,把这份美好永远藏在心底就好,但他却主动靠近,把她从阴霾灰暗的世界里拯救出来。
住校的生活对其他大部分人来说是没有选择的被动行为,对她而言却是逃离压抑家庭氛围的好去处。
她有自己的床,有自由的时间,有最好的朋友,不会被无视冷落,不会被叛逆的弟弟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
偷偷喜欢他的不止她一人,宿舍里经常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他的课桌上和抽屉里总会多出一些食物和纸条。
但他完全不受影响,把东西全部返还回去,却一直都在照顾她。
她的生活费很紧张,吃的都是素菜,他就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分出一半给她。
他和弟弟用自己的生活费在校外给她过十七岁的生日。
她生理期弄脏了衣服,他会安慰并递上自己的校服,并在她外出整理回教室前,打好热水,清理干净凳子上的痕迹。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她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能得到他的关心和保护,她在自己身上看不到闪光点。
以至于在高考结束后的聚会上,他拉着她的手,在全班同学和老师面前宣布他们的关系,她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她成了暗恋他的女生中唯一的胜出者。
同时,她也是痛苦的,因为养父母和她解除了收养关系。
他们想把所有的资产留给亲生的儿子,即便她能考上重点大学,他们也觉得是个麻烦。
她离开住了十八年的家,带着行李住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每天想办法赚大学的学费。
她找了一份兼职,时薪很低,根本攒不到多少钱。
脏乱的环境和生活的窘迫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喜欢。
强烈的自尊心让她再也无法正常面对光鲜亮丽的心上人。
白天,她装作无事的和他联系,还给他看了一张假的录取结果图片,很庆幸他没有去学校官网验证真假。
晚上,她谋划着离开,算好每一步,确保能做到全身而退。
在七月下旬的一个平常傍晚,她回到养父母家,请求他们帮最后一个忙。
坐了一夜的火车,她边哭边删去与这座城市相关的所有联系方式。
唯独留下了一张群相册的照片,那是班主任在教室门口给他们拍下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