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浩劫在末世450年正式宣告结束,劫后余生的人类,开始了灾后重建的计划。
“还是没有找到宋将军?”陈忠和老将军例行疑问,他已经从基地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不再上前线作战指挥,多年来的战争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只能帮着照顾照顾基地里的小孩子。
身边的勤务兵如实回答:“还没有,老将军。”
“别叫我将军了。”陈忠和老先生摆摆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座座已经初具雏形的高楼大厦,竟然有一种恍惚之感。
自从那一夜流星雨之后,整个世界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异能、活死人、变异植物仿佛都是大梦一场。
人类依旧是人类。
无数人将那一晚的流星雨看成是神迹,认为是神明显灵拯救了他们。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神迹。
那是神明陨落的悲歌。
是一个时代的谢幕。
……
多年后。
华国沿海边境,突然出现一个传说,说是有人在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海神出手救了他,连人带船送到了岸边。
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竟然吸引了一大批游客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海神的风采。
“爸爸,我们在这里真的能找到小爸爸吗?”人群中,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儿奶声奶气地问牵着自己的大人。
小孩儿粉雕玉琢的,像是奶团子一样可爱,不知道是不是混血,长着一双极其浅淡,仿佛琥珀一样的眼睛。
而他身边的大人更是吸引目光,身材结实挺拔,穿了一套简单的休闲运动装,身姿高挺,五官俊美,一头短发干净利落,只不过黑发当中从生的白发显得有些突兀。
宋既明胸前的珍珠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手里牵着的小团子,耳朵后面还有没褪干净的浅色鳞片。
两个人这些年来穿梭世界各处,早就习惯了围观群众惊艳的目光和乱闪的闪光灯,面不改色地从人群中走过。
宋既明抱着小思君,在一处岩石上坐下来,小家伙坐在大爸爸的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边的落日。
夕阳西下,天空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幅笼罩在大地上的黄金帷幕,展示着宇宙的辉煌与神秘,厚厚的云雾从远方赶来,盘踞在天空,夕阳迸射出一条条绛色的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那是小爸爸的眼睛嘛?”小思君奶乎乎地问着,小指头指向天边金色的余晖,他还太小了,对于小爸爸的记忆就只剩下那双金色如日轮的眼睛,还有广阔如海洋的气息。
宋既明握住他的小手,把它裹在自己的外套里,望着万丈的霞光,轻声道:“那不是,你小爸爸的眼睛……不是夕阳,而是旭日。”
当最后一抹夕阳沉没在海平面,岸边的灯火便星星点点的亮起,灯塔的光线破开海面上的薄雾,给远处迷失方向的航船指路。
今晚明明不是中秋,但天上的月亮却格外的圆润明亮。粼粼的月色洒在海面上,像是滚动的珍珠。
小家伙看惯了这样的海面,所在大爸爸温暖的怀里小声道:“我想去游泳。”
宋既明从月亮上收回目光,吻了吻小家伙的头发,哄他道:“今天晚上我们等等小爸爸,看看他会不会在这里,如果找到了你小爸爸,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游泳啦。”
“好哦!”小思君兴奋极了,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黑沉沉的海面。
他看到岸边有无数的渔船客船都在往海面中心飘去,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爸爸,他们不怕危险吗?很快,就要,下雨了。”
人鱼对海域天气的变化最为敏感,虽然这会儿还是明月高悬,但小家伙既然说要下雨,就肯定不会出错。
宋既明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干涉,他只是盯着明月,想到了那一抹银色的鱼尾。
虽然不知道海神的传说是真是假,但面对这样的景色,游客们还是愿意去海上一游,毕竟久居内陆的人们哪里看过这样的美景。
而没过多久,天上的乌云就笼罩了过来,海面上的狂风呼呼地夹杂着啸声滚过去,浓重的冷气裹挟着海雾,像看不见的薄纱,跟在风的后头飘过。
铺天盖地的乌云从天边卷了过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闪电如同银蛇一般在黑云中游走,很快就遮盖了月亮的光辉,海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快走!快掉头!”
船上有人害怕地大叫。
船长和舵手开始使劲转动方向,但此刻的船却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根本不听使唤,雨点像水流一样从黑云当中冲下来,风驰电掣仿佛暴怒的狮子。海水模模糊糊地嘟囔着、滚动着,眨眼间就要掀翻小船。
船上的人们开始哭喊、嚎叫,面对这样深不见底的大海,他们从骨子里感受到了恐惧。
这就是人对大自然的敬畏。
“爸爸,他们……”
小家伙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紧张地抓住了宋既明的两根手指。
宋既明也皱起了眉头,按理说,海洋风暴不应该这样猛烈,转眼间,数艘小船就已经消失了踪迹,不知道是漂到了更远的地方,还是……
“你在这等爸爸,我去……”
“爸爸,那是什么?”小思君突然睁大眼睛,看见海面上升起一团白光。
宋既明若有所觉地回头。
月光撕裂了沉重的乌云,从缝隙间洒下光辉,四面八方的海水突然冲天而起,向中央的光团汇流而去。
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光团中。
“看!海神!快看呐!海神显灵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大喊。
其他的人不顾小船的颠簸,纷纷跪在了地上,恳求海神的垂怜。
宋既明瞳孔骤然紧缩,银色的鱼尾从光团中舒展开来,巨大如同薄纱的尾鳍在风中流动。
“Gibia viano ali.”【神保佑你。】
轻柔的声音仿是成千上万个人汇聚而成,最终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奇特而温柔的嗓音。
这个声音无孔不入,听见的人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与绵软温暖的世界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耶迦德努刚重新苏醒,就遇到了海上的大风暴,他的耳边嘈嘈切切,听见了无数个祈祷的声音,于是便将这些人全部送回了岸边。
宋既明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汗水从掌心渗出,他咬了咬唇,砰砰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耳膜,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恍惚间,一双金色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海藻一般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身后的乌云已经散去,淡雅如雾的星光里,那张姿容绝艳的脸庞仿佛是在梦里出现的一样。
“小狼崽?”耶迦德努的声音仿佛梵音一般,神圣而又神秘。
宋既明呆呆地看着月光一般发光的人鱼飘浮在他面前,却没有一点反应。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仿佛觉得这是梦境。
“小爸爸?”脆生生的奶音吸引了耶迦德努的目光。
他俯下身子,在小家伙头上点了点:“思君?”
“对呀对呀!”小家伙开心极了,伸手想要抱抱,“小爸爸还记得我呀!”
耶迦德努的心都被小家伙软化了,他伸手抱起小团子,又看了看呆愣的宋既明,狡黠一笑:“爸爸带你去游泳!”
“好耶好耶!”小思君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爸爸,满心满眼都是眼前漂亮的和神仙一样的小爸爸,听见能和小爸爸一起下海,高兴得直拍手。
耶迦德努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扭身一跃而下,仿佛大海宠爱的精灵一般消失在水面里。
一阵冷风吹来,宋既明打了个哆嗦,目光恢复清明。
“殿下!”他猛然回神,却四处都找不到殿下。
他心头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目光渐渐变得悲伤,他甚至都要觉得这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了。
“殿下……”宋既明喃喃道。
“小爸爸,你看大爸爸好好笑哦,他在干嘛?”
奶声奶气的嗓音传来,宋既明猛然抬头,发现海面上,一个胖乎乎的小人鱼在水面上翻腾,黑色的鱼尾几乎要和海水融为一体,而在他身边,一抹亮眼的银色安静地望着他,银色的头发与尾巴像是发着光,与月光向辉映,几乎要将昏暗的海面照亮。
金色的瞳仁里星光流转,灿烂如日轮,却不是落日而是朝阳。
宋既明跪倒在原地,颤抖着嘴唇,数年以来纹丝不动的面容崩裂,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一阵微风拂来,代替人鱼擦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月光下,海面上。
耶迦德努抱着小人鱼,对他挑了挑眉。
“所以,今晚……要和我一起晒月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