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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谓侠(2)(1 / 1)


——后宫

太后把盒里的糕点撵出来,带着盘一起推给身前之人,耳后自己端起茶盏来,翘着小指呷了一口,道:“赵晃去婺州了,你知道吧?”

“知道。”

太后:“教过你多少次,用人谨慎。抚州那姓江的还没给你提过醒吗?”

“您教训的是。我马上就去处理。”

“别……别急。你现在去,反倒打草惊蛇了,弄不好,正中赵晃下怀。”

“那依您的意思?”

“(搁盏)祸水东引,借刀杀人。反正那人,也不是什么安生东西。”

“明白。”

——婺州

赵晃跟江楚到了一座城内,俩人在马车里安稳坐着,也没看城门上头写的什么,只知道他们是进了城。他们在路上没少看到大片荒田。干硬松塌的土地爬满了裂缝,宛如不毛之地,一只鸟都没有。

赵晃掀开帘子,扫了眼这街道上。大部分商铺生意恢复正常,路上也有行人,看着健康。他看见个男人背着柴火,示意江楚让御着停车,叫住了那背柴的男人,“大哥,我想问一下,您这什么时候再弄柴去?这些柴能烧个两三天吗?”

“(笑)嗨呦我说公子,这些柴哪能烧两三天啊,一天就光了!明儿还得接着弄呢!”

“(笑)这样么,多谢您了。”赵晃放下帘子。一天能光就对了。他估摸着那些柴只够三顿饭。男人的话说明,这城里正常百姓已经可以做到一日三顿都照例进行了。

江楚坐在赵晃身边,问他道:“泊州是否究竟有私兵,岭涯那边还拿不出确凿证据。一边是宁王之事,一边是东海内忧,公子究竟是何打算?”

“先生以为我当如何?”

“我以为?恕我直言,就是再多一组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恐怕也依旧查不出东西。住皇城吃皇粮,锦衣玉食的酒囊饭袋是不是尸位素餐先不说,东海内忧根不在东海,是朝廷内忧。而宁王那边,我觉得您暂时也不会下手。”

“(笑)为何?”

“王相权倾朝野,想要国家军政继续握于一手,必须保证一切都在掌控。您演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宁王才是威胁。如果此时把宁王拉出来处刑,王相一家独大,这可是大不利。所以我觉着,您别有打算。”

“(笑)等了先生五年,当真是没白等啊。”赵晃理了理袖袍,“东海让他们查,只是给他们紧紧皮,我真想看的,是那位究竟能不能重新担起晏家的梁子。”

江楚一挑眉,问道:“晏家?”

赵晃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不再说话。

……

城内,季平尘与陈丘驰本来可以直接过城继续往西,就算没有吃的,靠山泉溪水也足够支撑他们走出无崖城周围的山。

但他们选择了留下,而且除了水,不曾碰一粒粮。何鸪见他俩饭不肯吃的,便劝俩人该去哪去哪,在这待着早晚是死路一条。可二人又偏偏执拗不走,怎么也要留下看看怎么能解决问题。

何鸪拿他俩没办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俩人非要搭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赖在这城里。

无崖城周围多山,而根据何鸪所言,尹知州前前后后共来了四次信,三次都与在路上运去的粮食有关。可无崖城只收到了第一次粮,撑到现在。

他二人猜测,这没能到的粮食很可能被山匪劫了去。劫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山匪们要么在蹲点,靠碰运气;要么通过往无崖城送来的书信,提前筹谋劫粮。

何鸪不是没有猜测山匪过,他甚至曾派城里的守兵上山剿过匪。可无崖城这偏远的破地儿,驻城的守军都不过百,上山不是剿匪,是被匪剿。

如今这满是饥饿百姓的“死”城,何鸪的信送不出去,外面的信送不来,于情于理似乎是能讲通,可季平尘总觉得可能是山匪截了信件。况且这山匪虽是匪,但并不排除没有认字儿人的可能。

但不管哪种可能,道理总归是守株待兔之类的。要想让山匪们成为那宋国的痴人,他们就必须掌握主动权。

可何鸪说,离无崖城最近的邮驿,还在六十里外的山口旁。

他们不知道尹知州还会不会来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粮食运来。他们看着县令府里的马厩里,那仅剩的两匹瘦马,不知道几日没进食的身体,能不能以最快速度赶到那驿站。

他们在犹豫。

可他们这几日不仅仅在府衙内,他们在城里,目睹着片片荒凉,目睹着形如陌路的家人,目睹着他们忧郁神色,目睹着他们自残自虐。

他们看了眼手中的剑与刀……

“(铆足了力)各位!我身上有粮!”陈丘驰翻过院墙,踏着地轻功跃上隔街的屋檐上,将片片青瓦踩出声响,引掉了府衙后门的百姓。

季平尘跨一马牵一马并驾而行,瘦马那并不嘹亮的嘶鸣与并不响亮的蹄踏交织在一起,绕着人少的街道往城外冲去。

屋檐楼瓦,陈丘驰竭力奔跑,饥饿的身子让他脚底一软,险些滑下了屋顶,被倔强的手攀住边沿重新爬了上去,继续奔跑。

“丘驰!”季平尘看了眼在前街屋顶奔驰的陈丘驰,又扫了眼屋顶下被拉开距离的百姓,一架马腹,另一只拽着另一匹马的马辔奋力一振,向着陈丘驰赶去、

陈丘驰听到了声,发力跃下屋顶,却不敢停下奔跑。他回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瘦马,调好身姿,一把抓住马辔,翻身跨上。

两个少年两匹瘦马,向着六十里外的驿站奔驰而去。

他们很清楚,他们在赌。赌尹大人这婺州父母官的心,赌信使的速度,赌自己的选择,赌自己的命。

他们没日没夜地赶着路程,路途累死了瘦马,吃光了县令挤出来不多的口粮。但他们不敢停下,他们靠着两条腿儿,没命的往前赶。因为他们倒下了,就会有一座城倒下。

他们不知道这条路会不会给无崖城带来生机,但他们知道,自己是无崖城那唯一的不大的希望了。

近十日的光景擦肩而过。

尹启诚带着四车粮食,行至入山口。他扫了眼有些森冷的驿站,风卷着残夜砸在晃动的门上,他却蓦然看见两个少年踉跄冲出,彼此搀扶着招手喊着,

“停一下!不要再往前了!”

尹启诚抬起胳膊示意车队停止行进,调过马头俯视着两位少年,发现他们面上满是倦色,皮肤蜡黄看起来没有营养,无力无神的眼盯着自己,倒是只有瞳孔还有光泽。

“二位小兄弟,怎么了?”

季平尘:“(拱手)敢问,可是婺州知州尹大人?”

“(皱眉)你们怎么知道?”

陈丘驰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尹启诚,“你二十多天前寄到无崖城的信,没有到何县令手中。我们赶到这驿站,一问才知道去往无崖城的信使根本没有回来过。我们想,信该是被路上的山匪劫了去,而你往无崖城运的粮食……”

尹启诚顿时沉了面色,皱着倒八大浓眉望向山里,把手里的信捏成了团,“城里情况如何?”

“我们离城已近十日,一直在这等您来。我想,要是再没粮……人吃人也未必不可能。”

尹启诚的倒八浓眉现在锁死了。他一顿,想起来什么,从行囊里取出几块面饼递给他们,不忘嘱托道:“慢慢吃,不然身子会遭不住。”

陈丘驰道了些,一把接过塞住了自己的嘴。季平尘顿了下,也道了谢接过,一口一口咬着。

“我们这些人可以死,但粮食必须运到!”尹启诚看了眼驿站,“两位小兄弟,不如这样,我们先在驿站整顿休息,等夜晚再进发。我就不信这山匪不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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