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好看的蟹壳青,浅浅淡淡的颜色。一团团软绵绵的白色云朵被无聊的风撕扯出一丝一缕,像极了调皮小孩子的恶作剧。太阳还未出来,温暖未及大地。初秋的风有点凉,拂在脸上是冰冰的凉意。
沈棠溪下意识抱紧双臂,眉头轻蹙。睡梦中的她感受到身侧的温暖,未加思索便靠了上去。像冬夜里的小猫,贪恋炉火的暖意。
林墨阳静静地望着天空,感觉到身旁人的举动,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
嗯,烧退了。也不枉他忙活了一夜。身上的疲惫像行囊,沉甸甸的挂在他的肩头。他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脖子,没敢动酸痛的肩膀。
他瞧着沈棠溪安静的睡颜,眼里有了些许笑意。
“公子……”一名短打装扮的随从出现在他的身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刚要说话,被他伸手制止。
“小声些。”
“巫女浅云和她的哑仆正往这边赶。属下不力,没有引开他们。”缙云跪在地上,低头请罪。
“无妨。要是你们能引开那条白蟒,那禾溪圣物的名号也不用叫了。”林墨阳随意道,语气中并无责怪。
禾溪一族历经百年,家族繁荣,人丁众多。谁料想,如此大族竟毁于一场意外大火。
林墨阳抬头望向渐渐明亮的天空。
巫术盛行,民声怨道,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吧。
“去拿我的箫来。”林墨阳淡淡道。
“公子!不可,此术伤身。”缙云劝道。
对付幼小的白蟒,雄黄即可。但是已经成年的白蟒,早已经不再惧怕。公子的曲技惊人,一曲《伏渊》名震江湖。可这首曲子,不在情意缠绵,不在春花秋月,而是一首乱心智的夺魂曲!
世间有道,有来皆有往,有得必有失。
乱敌人心智,也伤及自身。
不到万不得已,这首曲子不能现世。
缙云望向坐在岸边的公子,眼里满是不解。
林墨阳毫不在意,动作轻柔的帮沈棠溪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凉风不解风情,再次吹乱,沈棠溪被碎发挠得痒痒,微微蹙眉。
林墨阳耐心的重复,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他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爱意,这个他爱了两世的女子。
“那条白蟒,不能留了。”低沉的嗓音徐徐响起,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爱沈棠溪,也心怀百姓。虽然他们不是他的子民,却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前世,他因气量狭小,没有制止,最终酿成大祸。巫女驭蟒,横行霸道,抢掠女子,百姓流离失所,曾经美丽的千里江山,已是满目疮痍。
缙云看着自家主子,心知他意已决,自己再多说无益,便住了口。只道一声,“是。”便领命退去。
“怎地还未找到!”浅云骑在马上,幂篱遮身,绛云色裙裾逶迤垂下,随着她颐指气使的动作剧烈摆动。
听见她的语气不善,青岚端方的面孔上并无一丝波澜。一双眼睛只盯在白蟒的身上,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
“喂!我在同你说话!”浅云见一向低眉顺从的哑仆并不搭理她,加上许久未找到人,有些气愤。许是气急了,她想也未想,一马鞭抽了过去。
长长的马鞭裹挟着寒意,凌厉的冲向他的后背。
她的马鞭是特制的,在普通的马鞭上密密的缠上了细细的铁刺,抽在身上,虽不是很痛,伤口却深且不规则,久久难以愈合。
青岚微微一震,并无其他动作。后背的衣服被划破,皮肤渗出血,慢慢浸透了他身上干净整洁的月白色粗布衣袍。
鲜艳的红直剌剌的刺进她的眼睛里。
打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
可骄傲如她,即使面部再无往日的艳丽,她的内心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
打便打了,他又不能拿她如何!
确实不能拿她如何。青岚的眼前浮现出昔日浅云秀丽的面孔,朝着他言笑晏晏。她脸上的红晕也悄悄染上了他的脖颈、耳根。
他嘴角微弯,瞬间又恢复原状。昔日的爱人面目全非,心里也变得扭曲多疑,喜怒不定。但他不怪她,是他自己没有及时救出爱人,才导致她悲惨的开始。
这一切,都怪他。
青岚轻轻转头,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马头。
浅云看着他丝毫不怨恨的目光,终是不忍再伤害他,别扭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青岚看她别扭的样子,依稀有着小女儿的娇态,心里无声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阵奇异的箫声。箫声怪异,连云朵都变了颜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青岚警惕起来,他右手半举,令众奴原地待命,静候不动。马儿也焦躁起来,喷着响鼻,加了蹄铁的马蹄不停地拍打着地面,罡风一吹,扬起阵阵黄沙。圣物白蟒嘶嘶的吐着信子,硕大的黄色眼仁不停转动着。
“是谁!出来!”浅云大喝。她忍受不了对方故弄玄虚,自己没有丝毫安全感。
林墨阳并不急着现身,唇口微转,换了个调子。急促刺耳的箫声携着森寒的杀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