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锦毯一眼望不到头，漫天花瓣从四处散落而下，风稍稍一刮，就掀起一片朦胧美好。
月纯娘自喜轿上缓步而出，一袭鎏金嵌丝嫁衣，盖头上，绣的是龙凤呈祥。
在场的官眷几乎同时微愣，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江瑶儿。
这规格与礼制，当是属于皇后的才对。
身着浅粉色宫裙的女子端坐在领头的席位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施些粉黛，就显得整个人娇嫩可人。
感受到四周的打量诧异，江瑶儿兀自垂下眼帘，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
往日最爱的君山银针，此刻竟是品出了一分苦涩的味道。
也是，陛下抬举纯妃，越过她这个皇后，旁人看的，也就只是她的笑话。
眼瞧着秦瑄满面柔意地领着新娘走来，江瑶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又开始疼起来。
可她今日离宫之时，却没有把罗太医给自己的药拿上。
生怕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耽误大婚进程，江瑶儿立刻小声吩咐起碧桃。
“碧桃，你回宫把本宫床头的药取来。”
碧桃应声离去，她心头钝痛便愈发强烈起来。
无法，江瑶儿只得咬了咬舌尖，死死握住椅子的扶手，逼迫自己强装镇定。
就差最后的叩拜礼了，她若表现出不适，绝对会让陛下误会。
可江瑶儿不知道，她身体的轻微抖动，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秦瑄走到江瑶儿面前时，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男人眼眸微沉，暗骂江瑶儿的不懂事，在红绸另一边人传来呼唤时，又迅速收敛神情。
即便纯娘现在看不到，他也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去想这些烦心事。
正要拜天地之前，月纯娘扯了扯手上的红绸，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瑄郎，我虽与你办了婚礼，但在名分上，终究是妾室，按民间规矩，我是应当给皇后娘娘敬茶的。”
秦瑄原本只是对江瑶儿不怠，听了这话，这份不怠瞬间就转换成了厌恶。
他把纯娘当做妻子，江瑶儿平白占了个名分不说，怎么有脸让纯娘给她敬茶?
想到这，他抬起柔声道:“纯娘，你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不必拘泥于刚理伦常。”
月纯娘心下窃喜，却仍旧拿来茶盏，走到江瑶儿面前，作势就要端跪下去。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是应该的，江瑶儿现在正疼得厉害，即便是想拒绝，也无力开口。
但当看到秦瑄眼中的疼惜时，她却觉得浑身如坠冰窟般刺骨寒凉。
眼眸中残存的微光，到底是渐渐消亡。
为什么她与陛下之间，会变成这样......
江瑶儿恍惚间隙，月纯娘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柳若扶风的身姿倾下，女子的语气中夹杂着胜利者的姿态。
“皇后娘娘请用。”
话音落下许久，娇俏的女子却仍未有动作。
秦瑄遥看着月纯娘恭首的样子，双拳握紧。
纯娘都如此放低姿态了，江瑶儿居然敢刻意磋磨她!
他抬步就要上前将人扶起来，就见月纯娘的茶碗突然从杯托上滑落，滚烫的茶水就这样浇在了上座女子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江瑶儿发出一声闷哼，但她的唇瓣稍一分开，丝丝鲜血就顺着嘴角绵延而下，滴落在潮湿的衣裙上，潋滟出一片醒目的血红。
她再也撑不下去，脱力般倒在桌上。
霎时间，偌大的宫殿陷入片刻沉寂，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秦瑄就要脱口而出的责难也被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江瑶儿她这是，吐血了......
“皇后娘娘!”
林妃离得近，迅速跑到江瑶儿身边，拿起桌上的冷茶就泼了上去，热气这才消散不少，萧妃也在一旁传唤着宫女搭把手。
原本喜气洋洋的画面，刹时一片混乱。
江瑶儿脸上的汗混着茶水，将胭脂粉黛晕开，等到宫女为其简单擦拭之后，惨白的小脸便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到场的官眷哪家是没几个女儿的，而且江氏向来与他们交好，见到江瑶儿这副样子，有些看着她长大的妇人，顿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大元帅放在手心里宝贝的女儿，又是当朝皇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妃妹妹留下来吧，只要林妃妹妹送本宫回宫就好......”
江瑶儿现在完全使不上气力，心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只能由几位宫女抬着，朝瑶溪宫移动。
但她还是强撑着嘱咐起来。
“官眷因本宫受惊，陛下和纯妃的礼尚未行完，还需要有人撑着场面，萧妃妹妹，怕是要麻烦你了。”
萧妃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将泪水憋回去，“娘娘且安心，臣妾会先去安抚官眷的。”
林妃却忍不住高声道:“都这个时候了，娘娘您怎么还惦记着这些呢!”
她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陛下若是想给那纯妃台面，大可自己去准备，偏生只是下了个命令，什么都要娘娘您来做，您都快两天没合眼了。”
“就连这婚宴的钱，都是娘娘您自己出的!”
这句话一出口，离得近的女眷纷纷惊得捂唇掩嘴。
皇后娘娘竟是受了这么多苦楚的吗......
江瑶儿虽想阻止她，但根本没法动作。
林妃等到萧妃把话说完，才伸手拉了拉她。
皇后娘娘一心为国为民，江氏和他们这些武将更是在前线不要命似的杀敌奋战，但大盛的官员百姓，却都以为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趁着这次机会，是该让他们看到皇后娘娘的付出才行。
特别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