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随君烨回了煜王府,一路上跟着到了君烨的院子。
可这一次君烨却一反常态,让夜枭待在门外,只让南弋进了里面。
君烨晚上不怎么喜欢点灯,到了晚上院子里总是有些黑蒙蒙的。不过今夜月色如霜,照得满地都是光亮。
君烨走到院子中央的常青树下,静静地站了许久,染了满身银华。
“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单独留下么?”他转过身来,眸色暗沉地看着面前的人。
即便他把情绪隐藏收敛得很好,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暗暗生长的情愫和占有的冲动。
“奴婢不知。”
君烨低沉地嗤笑一声,“学莫堂的夫子,可不会教人怎么写诗、如何舞剑。诗文会、今晚的宴会,南意,不觉得你露出的马脚太多了么?”
他款款走上前去,两人的影子慢慢覆盖重合,互相纠缠。
南弋心里一沉,可仍旧是面不改色:“王爷的话,奴婢不明白。”
“是么?”君烨目光下敛,眸色加深,皎洁的月色在他周围笼上一层不可窥探的阴影。
南弋微微低头道:“奴婢天生记忆异于常人,去了玉鸣山之后,是师兄鹤惊寒教授奴婢如何写诗作诗。”
言语之间满是镇定自若,不给君烨一丝察觉异常的机会。
君烨多疑,从头到尾从未信任过她。
对于上位者而言,他们不允许周围出现任何掌控不了变数。
事实上一开始,她就没有想着隐藏自己,如果一味地藏着尾巴,反倒适得其反。
剑走偏锋,她不准备取得君烨百分百的信任,只要能给她寻找到无殇花的机会,她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所以有时候回头来看,有些事,都在她意料之中。
“抬起头来,看着我。”君烨冷声道,他不喜欢她在自己前面总是低头尊敬的模样。
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在他面前佯装臣服。
南弋微微皱眉,但还是照着他的话抬起头,便看见君烨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
在黑暗里,南弋总是觉得这才是君烨原本的样子,什么清风霁月、白衣出尘都与他无关。
他从来都是沉浸在黑夜里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两辈子都遇见了。
君烨微凉的手抬起南弋光滑的下巴,肌肤相触之时,惹得南弋不禁后退些许,肩膀微颤。
可君烨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手指之间加重几分力道,欺身而近,清冽的气息顿时包裹着南弋。
两人的目光紧紧纠缠,互相试探,似暧昧却又无比清醒。
“你会背叛我么?”
君烨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南弋的耳边,伴着深夜微凉的清风让她隐隐战栗。
这世界上哪有人喜欢背叛和欺骗?君烨也不会给她背叛的机会不是么?
上辈子见过太多生死和身不由己,所以她如今才想奋不顾身地离开,走得远远的。
重新活在这个世上,看着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君烨,南弋有时候也怀疑他是不是也是重活而来。
可不论是与不是,她永远也不会甘心被束缚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她需要自由,也渴望自由。
南弋忽而轻笑,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属下从来都只是主上的人。”
君烨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没了之前的种种算计心思,他只是有些急切的想把这个人圈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这个人就像天上的纸鸢,看似那引绳在自己手里,可万一绳断纸鸢乘风而去,他便再也不能够轻易找回。
他一向喜欢掌控身边的所有人和事,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只是如今,他有些乱了阵脚。
君烨嗤笑一声,轻轻松开手,心里藏着些许不甘。
“你很好。我一向喜欢忠诚的人。”
南弋微微咬牙,收敛了神色。
忠诚?呵。
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得到她的忠诚。
“主子!有急报。”夜枭大步走了进来。
君烨看了南弋一眼,“你下去吧。”
南弋应了声诺,走出院门之时回首看了一眼君烨,神色不明。
“何事?”
“那边的人刚送来消息,老爷子出关后带了身边的几个随从,不知去向。”
君烨不耐烦道:“传信让诡启那边注意动静。至于其别的就随他去。”
“还有一事,谷里前些日子打造好了一批新式武器,属下测试过威力,比起目前的好用不少。这两日谷里就会派人将玉鸣山的丹药和新武器都送来。”
“那就按规矩,将这武器给配备分发下去。霍霆之前要的那些丹药,记得给他送去。”
“是。”
君睿和君澈两人奉君且的命令邀请各国和宗门来使坐着花船游览盛京。
不过,慕修然当日谢客,自然是没有去。清元门少主的面子,谁敢不给。
但君烨却奉旨入了宫,南弋猜想也是为了昨日那份名单的事情。
果不其然,傍晚也不见君烨回来,倒是夜枭派人回府,让南弋准备了些君烨换洗衣物和用具,送到了司理部。
今夜的煜王府和昨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南弋穿上夜行衣,悄然出了院子。
小黑爬上树枝,看着南弋快速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轻轻喵了一声。
目前能打探的地方,也只有煜王府和子霄阁。子霄阁守卫森严,影卫暗卫众多,她不能贸然进去,只能日后再寻机会。至于这煜王府的有些地方她还能走动,趁机打探。
此次南弋没有去君烨的院子,倒是去了君烨另一处的书房。
君烨有一处很大的书房,单独设置在了一处院落。只是他很少去,下人们也是隔着两日才打扫一遍。
自从到了煜王府,南弋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君烨的书房。也只是有一次远远地看见书房外面的院子有一片很大的花圃,里面开满了深紫色的花朵。
跟在君烨身边时间也不短,来到煜王府之后南弋便一直在留意无殇花的消息和线索。
这书房,便是她怀疑的地方之一。
书房外面有两个侍卫守着,南弋拿出袖子里装着粉末的竹筒,借着风向将粉末吹向那两个守卫。
这个粉末可以使人神思恍惚,却不使人昏迷。南弋只想要这两个守卫放松紧惕,尽量忽略外界情况便可。
不多时,时间也差不多了。南弋翻身上墙,进了院子,那门外的守卫也没有察觉。
南弋倒是庆幸自己当初在玉鸣山研制炼制了各种各样的药来,当初来盛京只能带了一点过来,但师父之前给她送来的箱子里除了银票可都是她炼制的药,一样也不少。
乌云遮月,那院子里的深紫色花朵显得越发神秘阴森,微微透出墨黑色。
南弋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花朵,但总觉得君烨不会让随便的花朵种在他的书院里。
四处在院子里查探了一下,南弋并未发现什么机关暗器。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借着窗外的月光可以看见君烨的书房和他的寝室一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东西多的地方也只有左侧的一排书架。
走到书案面前,只见那墨砚像是干了许久的样子,看来君烨这几日并未来书房里用墨。书案上除了一套笔墨纸砚之外便什么也没有。后墙上的书架摆着的书南弋只知道一些,其余大部分她都是未曾见过的。
事实上,除了在学莫堂读过的和在子霄谷书阁里看过的那些书之外,她对这个世界的书籍了解的并没有多少。
右侧的墙上挂着一副墨梅图,上面没有刻章。那画的下面摆着两个白玉裂纹瓷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南弋又重新打量了一圈。
以她对君烨的了解,君烨的性子不是和寻常人那般会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可能会把东西放在明显不过的地方,又或者是藏得隐秘很深。
若是有暗室,那一定有通道,那通道一定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形。以此看来,怀疑的东西也只有这面墙的书架。
果不其然,南弋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书架左侧两列有明显的拼接,且有和别的地方不同的磨损痕迹。
然而,南弋只觉得奇怪。
这不可能是君烨会设置的密室。君烨这个人心思细腻,这么明显的马脚不可能堂而皇之的显露出来。
如果真的是,那子霄谷和子霄阁的建立就是个笑话。
所以,这是君烨特地设置的等鱼上钩的鱼饵。
最终,南弋在君烨的书房又查探了几遍,连着书籍房间里的摆设都排查过了也没有新的发现。
离开的时候,南弋又看了看那院子里盛开的深紫色一簇簇的花朵,在黑夜里有些妖艳。
她采了一株最不起眼的,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