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张若兰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叶山站起来,对着君且拱手道:“回禀圣上,小女母亲早亡,又随下官去了南疆吃了不少苦。这婚姻之事,下官要尊重小女的意思。”
君且点了点头,“爱卿说的在理。睿儿,你当真诚心想娶叶思莞为妻?”
君睿倒是颇为郑重道:“叶县主才情横溢,容貌出尘,儿臣属意于叶县主许久,还望父君应允。”
君且摸了摸胡子,看向叶思莞:“思莞呐,你的心意如何?”
只见叶思莞慢慢起身,灯光下那琉璃色的衣裙衬得整个人越发清冷动人起来。
虽说那君睿也是个一等一的好模样,在这一众男子中也算个模样十分俊朗的,但南弋怎么看,这两人也算不上是天作之合。
“回圣君,今日民女斗胆,只求无愧于心。思莞对二殿下并无男女爱慕之情,只有尊重钦佩之心。况且,思莞心中已有他人,故而不能同意这桩婚事。万望恕罪。”
众人一时间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都有些看戏的心态。
二殿下想娶叶县主,而叶县主心有所属,还当众拒绝了!
君且过了会儿才道:“既然如此,也不能强求。只是,思莞丫头可中意了哪家儿郎?”
叶思莞微微请礼,看着一旁的君烨,微微笑着道:“臣女,爱慕煜王。一见倾心,一见钟情。”
南弋听叶思莞的话,差点跌下花厅石边。
妙啊!妙啊!
今晚这么多好戏,一场接着一场,可是精彩!
单不论那张若兰灰成锅底的脸色,就看一旁君睿想发怒微微羞红的脸,也很有趣。
还是张远峰经历得多,不见什么其他情绪在脸上,只是皱着眉头动了怒。
叶思莞话一出,场上立马安静无比,继而有人窃窃私语,讨论得更加明显。
南弋看向君烨,见他什么反应也没有。而对面的容浔倒是嘴角含笑,在一旁正大光明地看戏。
“三哥,叶姐姐竟然倾慕大哥?大哥那么个闷性子,她喜欢大哥什么呢?”君宓在对着君澈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神色生了异样。
“但是大哥聪颖非常,才学出众,且又是这盛京里数一数二模样好的男子,叶姐姐喜欢大哥好像也对哦……”君宓又自言自语道。
可那一旁的君澈却是面色白了几分,手心里含着冷汗。他只呆呆看着那银白色衣裳翩翩独立的女子,眼中尽是挣扎和渴望。
此刻,他有些痛恨自己的无用。
南弋看着这场上的情形,莫名觉得怪异。
君睿趁着君且大寿,想请赐婚求娶叶思莞,这倒也说的过去。
叶思莞开口拒绝之前,心中一定考虑思量过,大概是想用叶家以及圣上对叶家的看重和张家、宁王府来搏上一搏。
叶思莞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当着圣上的面来拒绝,这张家和宁王府暂时也不会对她和叶家怎么样。
只是,让南弋奇怪的是,叶思莞主动说出了自己心中有人。若是以此为借口拒绝嫁入宁王府,倒也合理。
但君且却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这才引出君烨。
这么一想,南弋瞬间明白了。
是君且。
今晚最终还是个鸿门宴,场上博弈的各方都是有备而来。其中这势力最大的一方,还是君且。
这君且看似和善,但仔细想来,他才是主导场上情形走向的那个人。不论是张家、叶家、宁王、北疆甚至是煜王府,实际上都在他的棋盘之中。
他才是那个想牵制各方,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
叶家是不得不陷入棋局,而君且是把煜王府和张家宁王府都推了进去。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这赐婚一事就作罢,宴会依旧继续。
“本少主此次来盛京,带来的贺礼倒是不如其他众位的稀有难得。还望圣上别嫌弃。”慕修然开口道。
君且端起酒杯,“慕少主能来,就是对本君最大的贺礼。此酒,敬慕少门主。”
“龙腾与我慕家清元门商贸颇多,涉及药材、绸布、金石各类。一来,为表清元门与龙腾交好之意;二来,借此向圣上贺寿。这三年之内,凡是龙腾皇宫向清元门采购的绸布金石茶叶药材,可按清元门名下商铺最低价购买,可分期付账,不收利息。除此之外,慕某也可保证,提供的货物皆是上上品。另外,这三年之内,每年清元门还会无偿送几批货物到盛京来献给圣上。”
君且听后,笑道:“慕少主出手如此阔绰,本君敬少主一杯。愿清元门与龙腾互帮互助,百年交好。”
南弋听着慕修然的话,思忖了一会儿。
清元门的势力可不小,即便不谈清元门下各地的商铺钱庄和贸易产业,单看清元门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百年之前,清元门在江湖以武学奠定地位,清元门以剑术鞭法以及心法出名。
尤其是心法,在所有宗门里也算得上是顶尖,鲜有敌手。
后来,清元门才慢慢拓展了其他领域,例如暗器、阵法、医药。而这商贸是这几十年才快速发展起来的。
以慕家名下庞大的商业,开口给君且折扣利息,涉及商品种类多,恐怕其中利益也不在少数。
只是南弋有些觉得奇怪,据她所知,清元门人数算不上多,却掌握了这么多东西,当真是不可小看。
当今的清元门门主,听说当年在江湖各派宗门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自从执掌清元门之后,便隐退不出。门外之事皆由慕修然代为打理。
又是丝竹悦耳,这宴会继续进行下去。酒酣人散,也已经快到子时了。
君宓跟着君澈回宫之前,偷偷向南弋挥了挥手,然后才跟着君澈离开。
此刻对面的容浔还正拿着酒杯,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不巧,南弋又对上容浔的视线。
说实话,南弋不想与容浔这人有什么联系和瓜葛。这个人她有些看不透,他来盛京的目的也不会单纯。
这时候君烨终于起身,抬脚准备离开。南弋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煜王爷这是要回府了么?”容浔起身开口道。
“夜深风露重,容爵爷也应该回驿站歇息才是。”
容浔忽的低沉一笑:“早就听闻煜王才貌双全,今日不曾想煜王身边的侍女也是非凡之人,本爵爷身边可就没有这么伶俐聪明的丫头。盛京繁华如画,若是有机会,煜王也应该去北疆看看万里大漠苍雪,那也是个不错的美景。”
君烨道:“容爵爷今日饮酒甚多,还是早些歇息为好。爵爷来日得空,本王定敞门相迎。”
跟在慕修然身后的墨竹,刚翻身上马准备吩咐驾车的侍卫,抬头却远远看见君烨从宫门走了出来。
借着宫墙上点着的彩灯,墨竹恍然间觉得君烨身后跟着的侍女颇为眼熟。但终究黑夜模糊了实现,让他看不真切。
他心下疑惑,听到慕修然在马车内开口出声才回过神来。
“墨竹,怎么了?”
“回少主的话,一切无恙。可是要直接回客栈?”
慕修然道:“回客栈之后,让冷初来见我。”
“是。”
慕修然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冷初接到消息,便提前赶回了客栈。
这个客栈被慕修然一行人整个包下,里里外外也都换上了自己人。
慕修然揉了揉眉心,接过墨竹端过来的醒酒茶,看着冷初问:“这两日打探得如何?”
冷初半跪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低头道:“属下办事不利,两日里属下并未打探到新的消息。”
有时候,他也怀疑,那日当街见到的那位女子,是不是真的是他看错了。
慕修然微微发怒:“城外呢?”
“城外……也没有新的发现。”
慕修然放下手里的茶杯,深深吸了口气,并未说话。
盛京城不小,且人口众多,即便是这几日各个城门盘查严格,可进出城门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此次出行带着的人手不算多,要在短时间内找出那个女子,在全城搜查,的确是困难费力。
“行了,别跪了,起来吧。”
冷初听慕修然的话,起身后依旧低着头,有些自责。
如果说搜查了许久还未有那女子的消息,那只能说那女子在盛京一些大的住府里和皇宫里。
一些世家大府他也亲自查探过,若是排除来看,剩下的地方也不多。
一旁的墨竹道:“少门主,为什么不趁着今夜晚宴,在皇宫里查探一番?”
慕修然嗤笑:“你以为这盛京的皇宫像祁兰国那些小门小派么?君且这个人是个老狐狸,看似和善,实际心思深沉,敏感多疑。在他的地盘动手脚,也要看看时候。他那几个儿子,倒也不是省事的。”
一听慕修然说的话,墨竹想起了什么,思量再三才说道:“少主,我们出宫门之前,属下见煜王身后跟着一个侍女。只是夜晚属下看不真切,但觉得那侍女的脸有些熟悉。”
“侍女?”
慕修然倒是没有注意。在宴会上他瞥一眼只看到那侍女的侧脸,还被头发挡住只露出鼻子。
听说他离席后那侍女又舞剑又作诗,引得君且夸奖。他却无甚兴趣知道这些。
墨竹继续道:“属下只是有些猜测,觉得那侍女与我们要找的人有几分相似。且根据冷初大人的描述,那侍女的身量也颇为符合。只是那女子换了装扮妆容,一时间属下有些不敢确认,只敢猜测。少主,是否要属下去打探一番?”
君烨的侍女?慕修然想起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不禁皱眉。
“冷初,你立刻派人守在煜王府各个门口,一旦有画像上女子出现,立刻禀报给我。从城南开始,你每晚带人秘密查探大的府院。还有,将箱子里带来的那幅晚秋连山图给我拿出来,再过几日,去煜王府登门拜访。”
冷初应道:“是!”
“盛京各处城门依旧派人守着。提前租一艘画船,后日游城。有外客来访,一律不见。”
“画船?”
慕修然半摇着折扇,微微眯了眯眼睛。
君且是个老狐狸,他在这盛京还是要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