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一改之前嚣张暴躁的态度,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摆在桌子上,那是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故儿赵勇之牌位”。
“这是我们苦命的孩子。”
靳明月很意外:“你们有孩子?”
“他原本是我大哥的孩子,前几个月我大哥忽然带着小勇找到这里,说家中嫂子实在容不下这个孩子了。说起我这大哥,他生性胆子窝囊,以前大嫂在世时还能夫妻和睦相处,后来大嫂意外致死,剩下他和年幼的侄子相依为命。几年前经人介绍又娶了个妻子,谁知新大嫂为人十分刻薄泼辣,对我侄子尤其是看不顺眼,可怜的小勇整日被她非打即骂,我大哥也不敢为他言语一句。当年我们夫妻二人离开家乡时,曾向大哥请求把小勇带在身边,可我大哥说他就这一个孩子不舍得给我。唉,若是那是他就愿意将孩子过继给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么凄惨的下场……”赵二擦了擦眼眶,继续说道,“几个月前大哥忽然就带着小勇找到了这里来,原来他娘子两年前又生了个儿子,这下那女人更容不下小勇了,说小勇身体长得快一个人要吃两人的粮食,养活不起了,逼着大哥把孩子赶出去。小勇这孩子从小过得不好,长得比同龄人都矮小瘦弱,我大哥当然也不舍得赶他出去自生自灭,这才决定送到我们这里,让他过继给我和娘子做儿子。”
靳明月:“你们为孩子特意收拾了一间房,添置了新床,也摆上了书桌,看得出你们有心要好好抚养这个小勇,可他又怎么会死了?”
赵氏抹了抹眼泪:“小勇真是个福薄的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在恶毒的后娘手下好不容易一天天熬过来,刚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说在家从没有穿过新衣裳,没有吃过整碗饭,为了给他补身体我们隔些天就杀只鸡,这孩子是连鸡骨头都嚼碎了吃下去,不敢想象这些年他遭了多少罪。有一回小勇忽然跪下给我们两个不停磕头,他说一定会听我们的话,好好念书,将来光宗耀祖给我们夫妻二人长脸。其实何止是他,就连我们夫妻二人也开心的不得了,觉得有了这么懂事的孩子,我们以后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可谁想这样的好光景没多久,小勇忽然就开始出现肚子疼,还大口吐血……”
赵二见妻子哭的说不下去,就接着往下说:“我们赶紧带着孩子去看郎中,郎中说小勇是胃脘出了问题,原来这些年那妇人趁着我大哥出门做工的时候,经常不准小勇吃饭。小勇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饿得不行就去捡些不干净的食物来果腹,身体才会得了毛病。而且他小小年纪早已经病入膏肓,连郎中开的药汤都没法入口了,反而吐血更严重了……就这样没多少时日,小勇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赵二也痛苦地说不下去了。
靳明月和李冲也听得不禁唏嘘,小勇这孩子在世短短十几年都在受苦,真是何必来这人间一遭?
“所以你们心疼他,给他配了阴婚?”
“我们老家有给早逝的人配阴婚的习俗,怕他们去了地下孤苦伶仃。我知道青石没有这一套,一开始还小心地向人打听过,别人一听说给死人配婚都吓得破口大骂说晦气。小勇这辈子太惨了,虽然我们父子缘浅,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走,我必须得给他娶个妻。我知道白事铺里来往的都是家中有丧事的人,就每日去那里门口等着,看谁家有没成亲的年轻女子去世。我等于了快两个月,终于等来了一个自称是死了女儿的人,我就跟着他找到了他家,等到他们把女儿下葬了的当天晚上,我就把坟又给挖开,将那姑娘的尸首给背了回来,埋在了小勇的旁边。这也是我们为人父母能尽的最后一点心。”
靳明月:“小勇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父母爱子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失去小勇你们很痛心,苗家夫妇痛失爱女也是伤心欲绝,他们只想让孩子入土为安。很遗憾,我们必须要通知苗家人过来把他们女儿带回。”
赵二挥挥手,嗓音哽咽:“请替我向他们说对不住,我也实在是……”
靳明月虽然对赵二讲述的事深有感触,但此时心中更焦急等待结果的是苗家夫妇。
李冲回衙门向狄千佑禀告详情,靳明月则去通知苗家。
后山的坟被挖开了,果然两具棺材并排在里面。
苗燕婉被运回了苗家墓地重新下葬,苗父虽然对赵二偷尸的行为十分恼怒,但同为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他也同情小勇的遭遇,向狄千佑表明不愿意追究赵二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