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家中贫困,常常要忍饥挨饿。为了少一张嘴吃饭,我爹娘就早早将我嫁了人。我的夫君也同我一样是个苦命人,自幼失去父母跟着哥嫂生活,靠捕鱼虾为生,但他待我很好,从不苛待与我。我们二人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踏实安稳,成婚三年后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就是文秀。虽然是个女儿,但我们夫妻都视为掌上明珠,在她四岁的时候我们还省吃俭用送她去学堂读书认字,文秀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学堂先生都常常夸她。可这样美满的日子在文秀七岁的时候就停止了……她爹在下河捕鱼的时候不知道怎的溺了水,过了两天才找到尸首……我们母女哭了几天几夜,我发誓再难再苦也要将孩子养大,好让她爹在地下能安心。可夫君的哥哥嫂嫂说要将房子收回,硬是将我和文秀扫地出门了。娘家也不愿意收留我们母女,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到处乞讨,风餐露宿。有一次实在讨不到食物,文秀饿得路都走不动了,我见有一家卖烧饼的铺子泔水桶边,扔着一个烤焦了的烧饼,便请求老板把这个饼给我们,那老板见我们确实是饿坏了就答应了,还给了我们一碗稀饭。老板还说他这里刚好需要人手,我可以留下来干活,但是只管吃饭住宿,不给工钱。对我们来说能有瓦遮头有饭吃就已经是恩赐了,哪还会要什么工钱。就这样我们母女两个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就睡他家柴房里。可是有一天晚上,这个人面兽心的老板半夜摸进了柴房……他威胁我不反抗,否则就掐死孩子……我只能忍下他的兽行。”
文氏紧紧捏着拳头,眼中满是愤怒。
“我想过无数次要跑,可是想到孩子又要天天忍饥挨饿我实在不忍心,留在这里至少她能有口饭吃,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就算这个禽兽酗酒嗜赌心情不顺就回来打我,那又怎么样呢?”
文氏捂脸哭泣,靳明月忍不住上前轻拍她的背。
“这样的日子我忍了五年,他还逼我给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大夫说我身子早就被他打坏了,根本不可能再生育。这个禽兽就变本加厉的打我,最后居然说既然我不能生,竟然打起了我女儿的主意,这是我夫君的心头肉,我怎么能让他祸害?”
说到激动处,文氏又开始有些气喘。
“我已经准备带文秀离开那里,在我们准备走的前一日晚上他又喝多了又将我锁在屋子里暴打,我心想打吧打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可怜的文秀撞开门要救我,那禽兽居然要对她动手动脚,我顾不上痛冲上去与他厮打,用凳子对着他的头砸了下去,他满头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好像断气了。这时候才发现刚才混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碰翻了油灯,屋内已经烧起了大火。我们母女逃了出来,远远瞧见那房子整个都烧着了。杀了人放了火,我如果被抓到了定是死罪,到时候可怜的孩子怎么办?无论如何我都要护她平安长大才有脸面去见我夫君啊……于是我带着她开始四处逃亡,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不知道挨了多少饿,吃了多少苦。到哪里都有人看我们,我深怕官府的通缉告示贴到了此处,会被人认出来。后来我们流落到了青石县,实在是不想跑了,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与乱坟岗为邻也好。所以我们才会在松兰山上装鬼,只为了不让别人靠近,山上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还算安心。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文秀渐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我的身子越来越弱,我不免担心自己走了以后她一个人要怎样在这里孤苦伶仃的生活下去。”
文氏看向靳明月:“直到靳捕快来了,把我们带下山。见到她英姿飒爽、落落大方的模样,我希望文秀也能像她这样,生活在明媚的日光之下。靳捕快,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等我死了之后,帮我女儿一把……”
靳明月已经是泪光闪闪:“大婶,您放心,我定会兑现承诺,将文秀视为自己的妹妹。”
文氏拉过早已哭成泪人的文秀:“以后一定要好好听姐姐的话,”
她又对狄千佑说道:“大人,文大婶的认罪……”
狄千佑抬手示意她不必说,他对文氏说道:“文氏,你的陈述本官已经知晓,现在本官要将你先押入大牢,再写一份书函到你的家乡,证实你所说的是否属实之后,再来定夺。”
文大婶入狱后文秀情绪非常低落,一整日都在房里以泪洗面。靳明月为了让她散心便又带她到茶馆里去吃点心。
看着一天都没有进食的文秀,开始慢慢吃起点心,靳明月忽然计上心头,她找大鹏商量干脆让文秀来店里帮忙。这个时候让她有点事情做并且恢复正常社交,或许是最快走出阴霾的办法。
大鹏当然不反对,店里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听从靳明月的安排,况且文秀读过几年学堂还可帮着记账。
刚开始文秀还担心自己做不好。第一天上工大鹏就细心地把店里的事都手把手教她,她冰雪聪明一点就通,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从此每日文秀都去店里做事,然后再把店里的事都讲给牢里的母亲听,看着脸上笑容渐渐多起来的女儿,文氏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选择。
十天之后狄千佑收到了文氏家乡县令的信函,他看完后将信递给了靳明月。
靳明月忐忑地接过信,信上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她立刻拿着信跑到文氏的牢房里。
文秀正在坐在门口和母亲说着话,见靳明月神色异常地跑进来,紧张地问道:“明月姐,出什么事了?”
靳明月把信递给文秀:“信,你们家乡来的!”
文秀立刻将信拿过去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文氏不认字,只能焦急地等着。
“信上说,当年那个禽兽并没有死,自己从大火里跑了出来。但恶有恶报,他后来醉酒在赌场跟人打架被打死了。大婶,所以你并没有杀人!”靳明月很激动。
文氏又惊又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文秀也激动地大喊:“真的,娘,信上就是这么说的!”
狄清风突然出现靳明月的身后打趣道:“你太激动了,应该先把门打开,让文大婶出来再说。文大婶,我传达狄大人的命令,你杀人放火的罪名不属实,现在判你无罪,即刻释放。”
说着他让狱卒打开了门。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仿佛把这一生所受的委屈和屈辱全哭了出来。
靳明月也忍不住眼圈发红,干脆退了出来,狄清风紧跟其后。
“恭喜你,又拯救了一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苦命母女。”
“你也功劳不小。”
“可有奖励?”
“以后喝茶给你九折九优惠。”
“嚯,掌柜的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