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律在她的王座上挪动了一下。她右侧的守卫动了动耳朵,但什么也没说。韵律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默默致谢;她最不想要的事情就是让她的守卫觉得她无聊了。
不过确实,这一天过得很是漫长。内阁会议提早结束了,而今天又几乎没有请愿者。
她望向窗外,正午的阳光让整个水晶帝国闪闪发亮,如同在多彩光辉之中的一块无瑕宝石,只有几处修剪平整的碧绿草坪偶尔打破这完美的色彩。
韵律再次在她的王座上挪动了一下。
守卫清了清嗓子。“您没有事吧,殿下?”
“没事。”韵律微笑着说道,“只是想要坐得舒服些。”她又动了动来对她的谎言加以强调。
尽管外面的天气非常好,无聊却不是让韵律坐立不安的唯一原因。她举起一只蹄子,按在后颈上,把倒立的毛发抚了下去。她扫视着王座厅,检查着每一块阴影与每一条裂隙。她的耳朵警觉地竖着,但它们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的闲谈与欢笑。
这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在不停作痒,但她却无法抓挠。这就像是一块烙铁,被按在了离她灵魂如此之近的地方。这甚至开始让她觉得恶心了。
一股强烈的憎恨感。
韵律确定不了它来自何方。它似乎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似乎完全没有踪迹。它是否来自于她的一位臣民?她不觉得水晶小马能拥有如此程度的恨意。是不是黑晶王残留下的什么东西?韵律摇了摇头。他已经灰飞烟灭了。而且,只要她一提到他的名字,整个王宫都会惊慌失措的。
不,这股憎恨并不一样。而它似乎有种古怪的…似曾相识感。韵律没有去记忆过憎恨的样式;她的终身目标是去散播爱意与欢笑而摆脱仇恨。但在生活中,她也遇到过几匹心房被锁得紧紧的小马。
而这憎恨感觉非常像…
“余晖烁烁!”韵律大声说道,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她的两名守卫都迅速摆出攻击姿势,对着空气挥舞着长矛。
“怎么了,公主?是不是有闯入者?”她左边的守卫问。
“闯入者?”一个声音轻轻说道,在墙壁间回荡着,“这说得可有些过分了。你觉得家庭成员来访也算是闯入吗?”
房间的中央出现一片虚无,从中步出一匹身披斗篷,鬃毛如焰的小马。面对此情此景,韵律和她的两名守卫都倒抽了一口气。
“余晖。”韵律用一只蹄子捂住嘴,“难以置信。”
余晖笑了。“你好啊,表姐。我看得出来,你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她假装着迷地环顾着王座厅,“天哪,天哪,真是了不起。”
韵律从王座上踏下一步,如浪潮般汹涌的憎恨拍打在她身上,让她呲牙咧嘴。“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
“噢,这儿,那儿,哪儿都去过。”余晖漫不经心地说,“我一直挺忙的。就和你一样。我听说你的婚礼非常有意思。错过了它我很遗憾。”
“是啊。”韵律缓缓地说,“如果…你参加了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她看见环绕着余晖脖子的项链,向后退了一步。
“所以什么时候才有小宝宝陪我玩啊?”
韵律的目光迅速回到了余晖充满恶意的表情上。她颈上的毛发再次竖立起来。韵律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余晖:冷淡刻薄,离群索居,有时还有些恶毒。尽管有一阵子,韵律从未确定在图书馆事件时余晖是不是真的有意害她。
但她面前的这个余晖是完全不同的一匹小马。充满憎恨,残忍无情,奸猾狡诈,还有虐待倾向。韵律知道这匹小马那时肯定是想要伤害她的。她大笑起来。
“你为何来此,余晖?”韵律保持着警惕。她的角尖亮起火花,喷出了一点点她不希望被看见的魔力。
“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的。”余晖散漫地走近,懒洋洋地看了守卫们一眼,“我想知道我最喜欢的表姐过得怎样。水晶帝国的韵律公主。啊哈哈哈。”
“塞拉斯蒂娅知道你回来了吗?”
余晖再次大笑。“噢不,我要把她留到最后。”她兴奋地点着脑袋,“是啊,母亲和我会好好地长谈一阵。然后嘛,我就要把她杀了。”
韵律的血液冻结了。“你要干什么?”
“噢,难道我说得不够大声?我说,我要杀了塞拉斯蒂娅!”余晖大喊。
守卫们准备好了长矛。“任何公主之敌必先闯过我们这关!”韵律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们,他们就冲了出去。
余晖露出笑容,在长矛触及她之前就把它们从守卫的蹄子中打落。她用魔法把它们在头顶掰断,对着左边的那名守卫射出一个魔咒。
他转过身,那魔咒在他的水晶皮毛上弹开了。它在房间内跳来跳去,迫使韵律和余晖都低头躲避以免被击中脑袋。最终,它打在了地毯上,留下一个冒着烟的坑。
“呵,真有意思。”余晖似乎真的觉得很好玩。
守卫们再次朝她冲来,但余晖传送到了房间的一侧,从王座上撕扯下一块水晶。她对着仍旧在向她逼近的两名守卫挥舞着它,好像一把利剑一样。
当他们靠近时,她用水晶向上击,把它砸在了其中一名守卫的下巴上。剩下的那一名则翻滚到一侧,试图攻击她的侧面。他用蹄子猛地向前一探,而余晖低头闪避,然后挥过水晶棍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瘫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余晖矗立在他身前,浑身散发出胜利的优越气息。她再次举起那根棍子——
韵律的整个身子撞上了余晖的一侧,让她趴倒在了地毯上。她的武器落在了几英尺远处。
“够了,余晖!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塞拉斯蒂娅的子民!”
“诶呵呵。哈哈哈哈!”余晖站了起来,对韵律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你不再是伴我成长的那匹软弱的小马驹了,是吧?看来那道屏障并没有让你的脑子变糊涂嘛。”
韵律咬紧牙关,事实终于在她面前水落石出。“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当时费了那么大劲想与你交朋友。你体内没有一丝爱意,对不对?”
余晖用一只蹄子按住心口。“当然有啊。我爱塞拉斯蒂娅。我比你们任何一匹小马都要爱她。她是我的母亲,小马总是会爱她的母亲的。”
“我了解爱,余晖。而你对塞拉斯蒂娅的感情绝不是爱。”
“唔——,诶呵呵呵。啊哈哈哈哈!没错——漂漂亮亮的粉色公主了解有关爱的一切!”余晖用蹄子掩住嘴,自顾自地咯咯笑着,“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你有多了解死亡。”
余晖的角上射出红色的能量向韵律旋转飞去。它撞在一个小小的紫色护盾上,被转向两旁。
韵律立即感受到了自己魔法上的压力,粒粒汗珠在她额头上汇聚。她一直后退着,直到紧靠在了她的王座上。在魔法的咆哮声之上,她能听见余晖疯狂的大笑声。
坚持住。再坚持一小会就好。韵律坚守在原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护盾上,眼睛却盯着大门。
正当她的护盾露出第一条裂缝时,门猛地被打开了。银甲闪闪和五名守卫冲了进来,他们都持着利剑,披着铠甲。
“不准动!”银甲咆哮道。
余晖不再聚精会神,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小马们,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这真是个好主意!”她的角发出光芒,对着中间的地面射出一道光束。一堵冰墙从水晶之上升起,直触天顶,把余晖与韵律与外界隔离开来。
“所以这就是你放出的魔咒?”余晖对着韵律笑了,“你还得比这更努力才行。”
韵律发出一声低吼,在渗进王座厅的寒冷空气之中,她能看见自己的温暖呼吸。她对着余晖射出自己的魔咒,但对方只是角上…亮,就把它偏转开了。
余晖打了个呵欠。“得了吧,表姐。我还在等着你稍稍进步一点点呢。”
深呼吸,韵律。记住你的训练。韵律把光芒聚焦在她的角旁,感到它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小球。她后退一步,尽全力扔出了这团能量。
它快速穿过空气,目标是余晖的面部。她低下角,把能量球拍了回去。
韵律让它以更快的速度飞回,余晖如法炮制。能量在她们之中来回反弹,越来越快,直到韵律已经无法看见它来袭了。
她与王座相撞,然后翻滚在了地毯上,一股剧烈的疼痛撕裂了她的肩膀。能量波及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全身抽搐起来,她的视线中满是舞蹈的黑斑。她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肩部却似乎在痛苦地尖叫。
当那些黑斑消失时,她发现余晖的身影笼罩着她,眼睛与护符都亮着锐利的红光。
“你很弱。弱得可悲。”她举起那根水晶棍,“你从来不配做公主。”她的嘴巴拉伸成癫狂的笑容。“但或许你做个僵尸还是够格的。”
她身后的冰被砸开,银甲狂野地吼叫着冲了过来。余晖转身自卫,两者剑棍相交,火花在空中飞舞。
“给我从她身边滚开!”银甲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戮的意图。
“噢,你肯定是她的丈夫了。”余晖咯咯笑了起来,“这也意味着你肯定是暮光闪闪的哥哥。”她舔了舔嘴唇。“我好奇要是她发现你死了会有多伤心呢。”
余晖环顾四周,发现其他的守卫鱼贯而入,原先的五名守卫已经变成了一个排。他们组成一个紧密的圆圈围绕着她和韵律,用武器指着她。
“放弃吧。”银甲低吼,“我们把你包围了。”
“你说得对啊。”余晖用一只蹄子抚着脸颊,“我该做什么呢?”
“如果你想要传送的话,还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吧。”银甲对她露出微笑,“我已经在王宫周围设立了屏障。”
“唔,我给你点努力分。”余晖用她的棍子最后一推,让银甲离开了她身前,而她自己则开始沉入地板上的一片黑暗虚空之中。
“抓住她!”银甲命令道。
守卫们扑了过去,但他们只是堆在了一起,一无所获。
银甲把一只蹄子踩在了地面上,接着他决定暂且不予理会,而是转向韵律。他赶到她身边,跪了下来。
“你没事吧?”
韵律想要点头,但却没有丝毫气力。“只-只是我-我的肩-肩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剩余的魔法依旧在她体内流动着。她看向伤口,不禁呲牙咧嘴起来。那里的毛发被烧尽了,而底下的皮肤则撕裂起泡。
“我送你去医院。”银甲说。他转身对着其余的守卫。“在水晶之心周围设置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警戒,每隔一个小时向我报告!剩下的,散开搜查城市!关闭所有的大门,在火车站设置岗哨!”他的脸上掠过一阵阴影,“我想要抓活的,但如果你们需要用锁链把她拽进地牢,我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