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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这都是你的错(1 / 1)


余晖慢慢吃着自己的食物。餐桌上的气氛相当压抑,她能感到暮光的眼睛时不时向她扫来。她拒绝与她眼神相触。

食物并不能阻止弥漫她全身的空洞感。事实上,它只让她更加意识到它的存在。她放下自己的叉子,感到想吐。

“我以为你说过你很饿的? ”暮光问。

余晖把餐盘推到一旁,它的大部分区域依旧覆盖着水果与干草。“我现在饱了。”她嘟囔一声。她看着大家吃完了早餐,在暮光充满内疚地承诺以后再付款之后,他们离开了。

“好吧。”云宝说,她就悬浮在余晖正上方,“早饭时间过了,快倒豆子吧!”

“我同意,余晖。”瑞瑞说,“你让我们都担心坏了。”

“好吧。好吧,是啊…跟我来吧。”余晖继续沿着街道走去,寻找着能拖延时间的任何东西。但露娜是对的:这些秘密正在吞噬着她,啃食着她存在本身的残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托特尔城的结构与中心城更为接近,尽管它没有首都那种宏伟而精巧的质感。它的建筑物都是灰不溜秋,方方正正的。街道很干净,但却不是余晖所习惯的那种光滑卵石。她发现了一座迷马的大公园,它里面有着高大的山丘与更高大的树木。

余晖领着大家来到了一座高些的山丘上。顶端有一棵巨大的橡树,好像一位俯瞰着自己王国的君上一般。余晖欣赏着它,然后注意到从南边漂来一群云朵,好像要挑战它的权威一般。

“他们肯定在把我在喙灵顿造出的那场风暴分割开来,推到别的地方。”云宝跟着余晖的眼神说道。但这只让大家短暂地分了一下心,因为很快所有的眼睛就都又看着余晖了。

“是-是喔。没错。”她的拖延结束了。他们现在在期盼着什么故事,对于她沮丧心情的解释。这些未曾作恶者。他们从未用鲜血与疯狂玷污自己的过去。

她再次抬头看着橡树,露出了这一天的第一个笑容。她用魔法向上探去,拉下了一些小树枝。就像那么久之前,还在中心城公园的时候,她讲述自己的可爱标记故事的时候一样,她用树枝和树叶制成了迷你的小马。她颤抖着吸进一口气,开始了叙述。

余晖一直保持自己的语气单调,让那黑洞吞噬她的情绪。她现在管不了它们了;单单是那微笑便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

“从前有个时候…有一只独角兽。”她举起她的第一个作品,一只小小的,粗糙的木棍小马,头上有个角。“她还不到一岁就被自己的父母留在了孤儿院里。随着岁月过去,所有她想要交往的小马都被收养了,而她却被留了下来,一直都有小马盖过了她。”她举起一片折起的叶子,“因此她就读着自己的书,学着自己的魔法,在它们之中找到了慰藉,而不是在与朋友交往之中。”

她叙述着她在梦境之中看见的所有那些事物:塞拉斯蒂娅(她的小模型有着更长的腿与树叶做的叶子)接纳了她,她所受到的那些教诲。尽管她的声音没有带上任何情感,她的朋友们却非常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严峻,即便萍琪也是如此。

或许她已经知道这个故事如何收场了,余晖想着,停了一下。

当余晖让代表韵律的那个小塑像上场时,暮光大声倒吸了口气。余晖没有理睬她,她正在讲述韵律是如何被置于塞拉斯蒂娅监管之下的,还有她的到来为大家带来了怎样的后果。与此同时,她忙于压抑自己的怒火与厌恶。

余晖同时身处两地。她的嘴唇运动着,讲述着故事,但她的心却在进行着一场不出声的战斗。她的情感想要爬出黑洞,但她拒绝让它们重现。它们本来就不是她的;那伤痕属于另外一匹小马。

但当她告诉大家塞拉斯蒂娅是如何将那独角兽收养为女儿时,懊悔与憎恨离开了她心灵的束缚,从她苦涩的声音里渗了出来。她没有在意朋友们对这被揭露的事实的震惊喊叫;她只是用颤抖着的声音继续着故事。

当余晖讲到韵律身上发生的事,以及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之时,她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余晖抬起公主与独角兽的两个小像,让它们面对着面。“她们争吵了一场…许多的喊叫…破碎的心灵…”痛苦的碎片散布开来,戳在了余晖的胸口上。她呲牙咧嘴起来,但还是继续着。“当公主看见独角兽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悔意时,当她看见那独角兽是有多么渴望成为天角兽时…她把她开除了。”公主转过身,从独角兽身旁走开了。

“独角兽无比伤心,她的理智慢慢消退了。她躲在无尽之森的城堡之中,在那里,她偶遇了一个魔咒,她以为这能修复一切。”余晖的视线从她的小塑像上抬了起来,“你们猜得到哪魔咒是什么吗?”

她大多数的朋友们都摇了摇头。然而暮光却用两只蹄子掩住嘴,她的眼睛凸了出来。“时空穿梭。”她小声说。

余晖点点头。“她发现了一个时间咒。她正要回到过去,阻止过去的自己犯下任何错误。然而,宇宙之灵却另有所图…”她能看见彩虹音爆炸开,魔法的力量把她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向前扯去。云宝看上去在惊奇与内疚之间左右为难,而暮光则是感到窘迫,当余晖说到加冕时,她把脸藏在了自己的刘海之后。

“唔,”余晖说,她重新恢复了单调的语气,“你们能想象这对她带来的影响。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复仇。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方式:黑暗王徽。她从泽科拉那里偷走了天角兽护符,在云中城图书馆里了解到了暴风雨王冠。那一次她没有受到阻挠。”

“什么? ”云宝举起一只蹄子,“但我们就在那里啊。我们就在那时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瑞瑞把一只蹄子搭在云宝肩上。“是的,我们确实是有这个经历。但那是这一次。这是在她的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

云宝哼了一声。“我恨时空穿梭。”

有那么一刹那,余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接着她继续说了下去。当她讲到薄暮与她父母的见面与她之后对他们所做的事时,她的声音再次颤抖起来。她的耳朵能听见尖叫,听见对怜悯的乞求;把虚假生命注入尸体的黑暗魔法。

余晖不觉得她朋友们脸上的表情能变得更为严峻了。但他们的嘴都成了细细的一条缝,而他们的目光垂下,默默哀悼着。

她继续着,好讲完这个故事:薄暮是怎么获取剩下的黑暗王徽的,是怎么在冻原之上与等待多时的霜妖决斗的。余晖在那独角兽的身上加上了皱巴巴的翅膀,但她知道这不足以描绘那怪物。这恐怖无法被仿制。不对…我就是它的仿制品。

她竖立起六匹新的小马,它们面对着那怪物,脖子上都戴着一圈小石子,除了站在最前的那匹:它戴着一顶花朵做的王冠。余晖描述着最后的战斗,当她再度回味自己被打败的过程时,她脑中的那个声音正满含怒火地尖叫着。

“她们在她身上使用了友谊之魔法,将那怪物的身体封印到了山中。但是,她们却对她的灵魂作了另外的处理。”余晖把空气中的水分聚集起来,创造出了一小粒水珠,让它浮向那怪物的胸口,“公主无法忍受看见她的女儿像她的妹妹一样被囚禁如此之久。所以她乞求她忠实的学生至少拯救怪物的灵魂。那灵魂免遭囚禁…但它却并未离开这个世界。”她的魔法颤抖着消失了;所有的小塑像一齐跌落地上。

“那独角兽擅自干预的魔法…使得她没有死去…而是在许多年之后意外重生了。她失去了她的一切记忆。她只是一只幼驹。”余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一件以防事情出错的工具。一把需要被看护以免出现故障而恢复记忆的武器。这幼驹被给予了一个温暖的家庭,被装作是他们的女儿。

“但这一切都不能持久。幻象终有一日会结束。在那怪物被封印之前,她诅咒了其中一位英雄,而她们从未能够将它解除。”余晖抬头看向萍琪。“它消磨着她的精力,日复一日地逐渐杀死她,直到五十年后,她终于撑不住了。尽管监牢上只有一个封印被破坏,那怪物还是得以逃离。”

她仰望着天空,感到寒风刮过她的面颊,它把乌云带得更近了。“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没有谁开口说话。只有风吹拂着那王者般的橡树,发出簌簌声,让树叶散落一地。余晖不敢看向她的朋友们。她不能忍受看见他们的面庞,看见他们的斥责,看见他们的仇恨,看见他们眼中的畏惧。

有什么东西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让她差点向后倒去。

“萍-萍琪?你在干什么? ”余晖问。

“我当然是在给你一个拥抱啊。”萍琪小声说。

余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为什么?”

“因为你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从她的眼角,余晖能看见大家都靠了过来。她把萍琪推开,后退了一大步。“你没明白吗? ”她嘶声说道,“你们都没有明白吗?你们难道不明白我是谁,我是什么吗?”

暮光再次向前走了一步。“余晖——”

“我就是薄暮光辉!”她咆哮道,“就是我! 一直都是我!我杀死了我的生身父母,我诅咒了萍琪派,我打败了塞拉斯蒂娅和露娜,我终结了世界!死了!他们都死了,就是因为我一一一”她再次开始过度呼吸,她的胸口塌陷进去,如同她的思绪本身一般沉重。

“那-那就是我…我以前就是这样…我现在就是这样…”她把一只蹄子按在胸口,喘息着,“不-不…我现在本不应该存在的。我-我只是个复制品。只是个复制品。这是个谎言。哈哈…这全都是谎言。”

“余晖,这不是真的。”暮光坚定地说,“你不只是个复制品。你的生活是真实的,即使…即使你是…”

余晖的呼吸慢了下来,她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暮光身上。就像在王座厅中那样,熔岩开始流过她的血管,从内而外地焚烧着她的整个身体。“你…”这个字从她嘴中翻滚而出,如同铅一般沉重。“这…这都是你的错。”

暮光的耳朵茸拉下来。“什么?”

“这都是你的错!”余晖把一只蹄子跺在了草上,“你不能就简简单单地把我关起来,是吧?拖延我的痛苦有意思得多!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只是个大笑话,是不是?”

暮光后退了一步。“余晖,我一”

“你从来不关心我,对不对?我不过是防止事情出错的保险!我从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你用来牺牲的羔羊!”

“余晖…”

暮光的眼睛被泪水所迷蒙。但余晖还没来得及再度喊叫,云宝便跳到了暮光面前,展开翅膀。

“嘿!你什么意思?你不能把这些怪罪在暮暮头上!”

“为什么不能? ”余晖呲牙咧嘴起来,“就是她的错!就是因为她我才复生的!就是因为她我才回到过去的!就是因为她我…我…”余晖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泪珠刺痛了她的双眼。

“但是你在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怪罪暮暮呢。”斯派克说。

余晖对他发出叱骂。“对你来说还没发生!我们说的可是我的过去!”她像一只公牛一样抽了声鼻子,把一只后蹄砸在树上,让叶子如雨般飘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居然这么蠢!在两次生命之中都这么蠢!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居然听了你的话!我信任过你,暮光!然后你什么也没告诉我就把我送回过去,指望着我杀掉我过去的自己!”

暮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谁…谁说了要杀小马的?”

“要不然这还怎么可能收场?哪怕你把护符从她脖子上撬下来,你也不会以为她就会自动弃权吧?你觉得在她做的所有事情之后——在我做的所有事情之后,塞拉斯蒂娅会让她就这样逍遥法外吗?这件事只有一种结束的方式,暮光一她必须死!黑暗王徽必须被摧毁!然后我…我…”

仿佛一块白热的烙铁被放在了余晖的心上,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弯下了腰,疼痛贯穿了她全身。

如今你看见事实了吗,余晖?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厉声尖叫。

“不…快走开。”余晖呻吟着。烧灼感更加强烈;她的视线模糊起来,面前的小马们被扭曲成了乱七八糟的轮廓。

你悲哀的生命就这么完了。前提是你选择继续帮助他们。让我再次夺取控制吧,余晖烁烁。让我帮助我们活下来!

“啊——!”余晖闭上眼睛,剧烈地前后摇晃着脑袋,“不!不,不,不!”

“余晖!”

她的朋友们试图靠近,但余晖的角发出耀眼光芒,一道屏障把他们都向后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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