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冲开了迷雾,余晖的双眼睁大了,她注视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宽广海洋,它似乎是从世界边缘洒落而下一样。船只乘风破浪,在后方留下白色泡沬,两侧的碧蓝海水泛起波澜。头顶的天空在黎明的光芒之中也闪起微光,地平线从暗蓝色逐渐明亮,变成了天蓝色,与水的颜色相呼应。
余晖对这浪漫的景象很快就不再感冒了,她紧紧抓住栏杆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与船一起上下跳跃着。尽管她自从晚餐就没吃东西,她的胃还是开始激烈地反抗这场旅行。这就好像是又一次坐那列可怖的火车一样,她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飞艇了。
她把身体探出栏杆,准备呕吐,这时她扭过头,看见苹果杰克和她差不了多少,脸上同样发绿。
苹果杰克对上了她的眼神,说:“我一般能禁受颠簸的旅行——”船猛地斜了一下,苹果杰克用一只蹄子捂住嘴,努力想要把晚餐留在胃里,“但这也太荒唐了。”
余晖只能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再把脑袋斜过一边。她在那里只待了一分钟,接着一股凉爽的感觉贯穿了她的身体,她的胃神秘地消停了。她站直身子,回头看向苹果杰克,发现她也同样迷惑,尽管脸看上去没那么绿了。
瑞瑞大步走向她们,看上去对自己相当满意。“我猜这是你们第一次乘船出行吧?”
她们都点点头。
“果不其然。我的母亲和甜贝儿也都易于晕船,所以我学了这个好用的小魔咒来帮助抑制它。很有用,对不对?”
“谢了,瑞瑞。”苹果杰克说,她脱帽致意,“你真是救了我们一命。”
他们的旅途不羁地继续着,尽管颠簸的巨浪不再对余晖有所影响了。光芒反射在了水面上,让它看上去像是闪烁的蓝宝石。在远处,一个小岛出现了,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块凹凸不平的岩石,上面顶着几棵软绵绵的棕榈树。
“看,陆地!”萍琪大叫。
随着他们接近了岛屿,暮光把船速放慢,让它停在了浅滩上。他们一起登陆,濺起一片水花。他们趟过低潮的浅水,瑞瑞在这期间一直不满地干笑着。
一块小小的泥泞海滩包裹住了岛屿的前端,只有小寄居蟹和浮木装点其上。那块光滑的灰色岩石立在他们面前,沉默而静止,尽管相当地没有特色,正如这个岛屿的其它部分一样。
云宝飞向正在聚焦魔法的暮光。在她开口之前,暮光便指向地面。“她在…我们底下的某个位置。”暮光犹豫地说。
云宝焦虑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她说:“好,你们都听到她说的话了!快去找条向下的路!”她飞到了那块岩石的顶端,鸟瞰着整个岛屿。
余晖跟着瑞瑞和苹果杰克开始绕岛搜寻,而萍琪开始在沙子中挖掘着,比螃蟹的速度还快。斯派克和暮光走到了岩石一旁,无疑是在寻找着什么秘密入口。
她们三个沿着海滩边缘走着,沿着花岗岩墙一直绕到了岛的后部,正在消退的潮水冲刷着她们的腿。她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找到了一些有希望的线索。
“呵,如果那不是个入口,我就不知道它是什么了。”苹果杰克表示。她们都盯着那无暇的岩石上无比显眼的锯齿裂口。它非常狭窄,而且开口很低,海水还在从中涌出。
余晖很快把大家都叫了过来。她望向那无尽的黑暗,风从底部呼号着诡异的旋律。大家很快都集齐了,七张面孔向迷蒙之中凝视着。
“小蝶!”云宝高喊,但暮光却示意她别出声。
“我们不能给薄暮光辉任何伤害她的理由。”她低声说,“我们得保持安静。”
大家都点点头,跟着她走上前去,涉过齐蹄深的浅水。白天的亲切光芒很快便消失了,他们一头钻进了那比黑夜更厚重,好似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即使三只活跃的角上散发出的光芒也不能很好地消除阴影。
正当余晖觉得他们是走进了什么永久的混沌之中时,他们面前出现了新的光芒。漫长的隧道突然开阔,变成了一个类似于门厅的结构,远处的墙上摆着两把火炬。在他们前面是一扇打开的石门,两边刻画着一对翅膀,而拱顶上则写满了古小马文。
“唯有天空小马之血方能开启此门。”萍琪好似被催眠了一般地耳语道,“其内为一速度与敏捷之测验。越过此座石之迷宫,暴风雨王冠等待于你。然应注意海洋之潮,其如天空之风一般,不青睐于任何小马。”她陶醉地盯着这些字样,接着愉快地说:“不懂,搞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我们得走到尽头,再在涨潮之前出来。”云宝加以解释,“而既然门已经开了…”她颤抖着深深呼吸,接着低吼道:“要是她受伤了,我发誓我要…”她没有说完,而是选择直接向那洞穴深渊之中翱翔而去。
“云宝,等等!”暮光嘶撕说道,紧随其后。大家也都跟了上来,奔向未知。
再多撑一会就好,小蝶。余晖想。薄暮光辉,你的把戏到此为止。
一一一
小蝶飘向前方,悬浮在地面之上,她不想碰到自己受伤的蹄子。她再次看了看那深深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她蹄子的整个下半部分。她已经开始感到头晕而困乏,但有着一把匕首抵在她背后,她明白自己不能歇息。
在薄暮光辉把她从树中拖了出来之后,她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在当时迅速淹没了她的心智的恐惧之中,只有一点点东西浮了上来。她记得一股红光击碎了白骨,还有传送的感觉。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高喊云宝黛茜的名字,接着一切都变黑了。
而醒来则是完全不同的经历了…
“快醒,快醒,小蝶。是时候证明你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了。”
小蝶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眨了几次眼,想要分清她眼睑内部和覆盖她的黑暗有什么区别。有什么踢在了她身体一侧,把她推到了被水淹没的石头地板的另一边,让她痛苦地叫出了声。
“快起来!我们可没有一整天时间来浪费!日程表排得很满呢。给我过来。”
小蝶站了起来,首先四处望了望,注意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只有两把火炬和薄暮的兜帽里闪出的红色光芒提供了些许照明。“我-我在哪?”
“暴风雨王冠的安息之处。”薄暮不耐烦地说,“如果你不合作,那这里也就是你的安息之处了。”她走上前去,黑色的斗篷无声无息地拂过水面。一把修长的银匕首在她身边现形,指向小蝶。
小蝶发出一声恐惧的短促尖叫,一直后退直到撞上了什么固体的东西。她扭头看去,发现了一扇高大的石门,上面刻着一对翅膀。她再看向逐渐接近的独角兽。“你-你要干-干什么?”
“这门需要血偿。天马的血。还算是个挺聪明的设计,想要阻止其他种族的小马染蹄王冠。但这就是为什么我找了你,亲爱的小蝶。好,把蹄子给我。”
小蝶靠着门颤抖着,她被薄暮身上散发出的可怖魔力逼迫着犹犹豫豫地伸出蹄子。她的大脑告诉她合作就行,给那母马她想要的一切。这可能是唯一能生存的方式。
但是这…可不是勇敢的行为。
小蝶的眼睛露出钢铁般的坚定,她把蹄子往地面上一踏。“不。”
“你说什么?”
“我说不。”小蝶的声音冷淡而决绝,胆小的小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匹可以直视无序而毫不畏缩的小马,“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你伤害了无辜的小马,摧毁了城市,派狮鹫追杀我的朋友们,还绑架了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什么愚蠢的宝物!”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每说一点,她便向薄暮光辉走近一步。
“你觉得你很强?呵,但你并不是!你不过就是一匹被吓坏了的小马,躲在天角兽护符后面!你觉得是什么给了你权利去那样对待小马,嗯?听我说,小姑娘,你会一”
那一击来得如此之快,直到小蝶已经躺在了地上,下巴剧痛,她才反应过来。一只蹄子按住了她的脸,她每呼一口气,她便吸进一口水,它流进她的肺,让她咳嗽着,喷溅着。
“闭。嘴。”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嘶嘶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给了我权利?那就是我比你们这群没用的垃圾堆在一起还要优秀得多!我会成为比太阳更明亮的光芒!我才是小马国真正的公主,公生篡夺了王位。”她呸了一声。“而作为你的公主,你要给我我应得的尊重!你应该心存感激我需要于你,要不然,我就会让你的血涂满这扇门,流进大海之中!”
魔法把小蝶的蹄子从她身底猛地拉了出来,匕首咬入她的皮肤,鲜血汩泊流出,她发出高声尖叫。薄暮把她扔向前方,小蝶鲜血覆盖的蹄子沿着两扇门之间的门缝滑下。
整个山洞发出大声的呻吟,两扇门向内开启,让两匹小马得以进入。在入口处聚集的水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前流去。
小蝶把蹄子按在胸前,忍着烧灼她眼睛的泪水。她从未感到过这样的疼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戳了戳她的后背,吓得她飞到了空中。很不幸,那魅影一般的匕首就那么跟着她,依旧指着她的脖颈。
“奉劝一句。”薄暮轻飘飘地说,“你抗议得越少,活得就越久…”
随着这最后一次警告,小蝶勉勉强强地服从了,跟随着她的折磨者走进了无穷的石头走廊之中。有好几次她们遇上了一个死胡同,而有两次薄暮直接在一条走廊的中间停了下来,命令小蝶转身。
在这地下世界之中,时间不再存在。小蝶只觉得她们已经在这下面游荡了几天时间。感觉上肯定是这样的。而上一次看见太阳则似乎是在更久之前了。
小蝶承认自己害怕很多东西。但现在,那些东西中的一切都在她正感受到的真正恐怖面前显得黯然失色。她永远出不了这个山洞了。她马上就要死去,再也见不到她的朋友们了。她再也不能去野餐,不能在比赛上加油,不能看见马上就将出生的小兔子了。她开始尽可能安静地流泪,为薄暮正太过忙于小声自言自语而感到庆幸。
姑娘们,我非常抱歉。我很抱歉我们再也没有办法聚在一起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还有你,斯派克。不管你会长得多大,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余晖,我知道我们还没互相认识多久,但我感到你我身上的纽带和我与其他朋友的一样紧密。我希望你没有我依旧能拯救未来…
光是想着这一切便让小蝶相信她几乎听见了云宝喊着她的名字。她知道她们会努力跟上来救她的,但这一次…他们或许来不及了。
“呃啊!”薄暮光辉的突然爆发几乎使得小蝶从空中跌了下来,“去它的,这个该死的迷宫!我受够了!”她角上的光芒变得更明亮,让小蝶暂时失明,她只能听见一门威力强大的大炮发射的声音。
当她把腿从脸上放下,开始观察的时候,她看见墙上灯个巨大的烧灼痕迹,薄暮正大口喘着气,她兜帽前面冒出一小股烟。小蝶保持着距离,拒绝开口。有一部分是出于抵抗,但主要是出于恐惧。
薄暮最终吸了一大口气,平静地说:“来吧,小蝶。我们就快到了。”
小蝶被她情绪的一百八十度转变完全震惊了,她甚至忘了跟在薄暮后面飞,直到那匕首在她脖子后部猛地戳了戳。
出乎意料的是,迷宫的出口就在几个转角之外,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通向了与她们进入的那个房间很相似的一个大房间。另一扇门挡住了她们,上面也刻着一对相似的翅膀。
“果然如此。”薄暮喃喃道,“你们天马可真野蛮。把蹄子给我,小蝶。”
这不是个请求。小蝶感到自己被拉向地面,落在了薄暮的边上。她呜咽一声,伸出了正在流血的蹄子。
“不,给我另一只。”
“什么?为什么?”小蝶惊慌地叫道。
她没有得到回答。薄暮直接把匕首拉过来,割进了小蝶没有受伤的前蹄里,让她再次大声地痛苦尖叫。小蝶接着便被推向前方,她新鲜流血的伤口按在了门上。
当它慢慢打开时,小蝶抽泣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薄暮大步走过她身边,斗篷因洞穴深处吹出的强风而飘扬着。“因为,我想让你感受到我心灵受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