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广阔但只有龙君和学子居住,龙君没有任何侍从下属,龙族皆居于龙宫的外城。
龙宫庄重古朴肃穆,甚至还往往有些空寂萧索,但外城却是热闹繁华,除了龙族,还有许多其他海妖往来行走。他们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妖形。
临近傍晚,岁弦推着初尘走在闹市。
“陆上月季花,咱水里头少见,买回去赏,或者送给心爱的姑娘啦。”一只鱼妖喊道。
“极品珍珠做的首饰啦啊,又好看又能养身。”蚌妖也不甘示弱。
她见到岁弦和初尘,热情洋溢道:“哎呦,多好看一双璧人呐。公子,你看我这耳饰、这项链、这簪子,都是上好的品质和花样,绝不落俗套,正好与这位仙女似的姑娘相配。”
“雪儿,你有喜欢的吗?”岁弦低头问初尘。他其实并不想买,因为他更喜欢自己亲手做,他已经为初尘做了好几套了,见到初尘戴他做的首饰,他心里便高兴。
“很好看。但是我有许多了。”初尘摇摇头。
岁弦朝蚌妖礼貌一笑,推着初尘继续往前走。他们路过一间药铺。
“龙二婆婆,你上次给我的安胎药真管用,我家婆娘这胎现在稳得很。”一只蛙人提着礼品对一老妇说道,老妇笑着接了过去,请他去药铺里坐坐。
“岁弦,雪儿。”容师偃正巧从药铺里走了出来,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
“你们来逛街?”容师偃道。
“我想到处看看。”初尘道,她总想多看一看这些鲜活的龙族和都城,便不时让岁弦带她来外面逛一逛。
“龙宫有药房,你怎么来这里拿药?”岁弦问。
“有一样药房没有,我想到这里试试,可惜也没有找到。”容师偃答道,“我现在正好得空,和你们一块怎么样,倒时一起回去。”
岁弦和初尘自然不会拒绝,三人便一起同行。
“岁弦,我们去那后面看看吧。”容师偃指着一条小路说,“你还记得吗?龙山爷爷住在那里,我们小时候帮龙山爷爷救过一棵灵树苗。”
“记得。”岁弦道。
“现在应该长大了,我们很久都不曾来过了。”容师偃道。
灵树苗确实已经长成了大树,且长得很繁茂。龙山爷爷没有认出他们,但是依旧热情地留他们吃茶吃点心,他们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容师偃说了他们小时许多经历。
“你们都是从小就在龙宫了吗?”初尘问。她此前一直待在芜渊裂隙,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没有时间概念。
“是的。”容师偃道,“我们从小被龙君收养,互为同门,一起长大。”
她又问初尘:“岁弦说你是不慎掉入芜渊裂隙,那此前你是在哪里呢,可有一点印象?”
岁弦望了初尘一眼。
初尘没有说出真实情况,她摇摇头道:“都不记得了。”
“没事。”容师偃道,“咱们都是一群忘记过往的人,一切只能等到入选十二海祈再说了。只是雪儿你的身体,还需要尽快将养好才行。”
“雪儿好了很多。”岁弦道,“落后的也会尽快补上。”
他说着,余光瞧见初尘的鞋子绑带松了,便蹲了下去将它系好。
容师偃淡淡移开目光。
“那是不是龙君?”她指着一个角落,语气透着讶异。
岁弦和初尘都朝那边看去。
只见元泠坐在一处喧哗之地,面前支着一个小摊,放着一些零碎小物件。
她两腿架在桌子上,摇着扇子,眼睛盯着两个龙族吵架,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她分明看得专注,那两个龙族所吵之事也令围观者发笑,但是她却面无表情。
那么热闹的地方,她似乎格格不入。
来来往往者,都不曾在意她。
“龙君。”初尘默念,心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三人来到龙君面前问好。
元泠瞟了他们一眼,态度冷淡,道:“你们倒是有闲心,水平还一塌糊涂呢。回去修炼。”
“是。”三人道,容师偃和岁弦颇有些面面相觑。
三人离开时,初尘又回头看了元泠一眼。
她已介入那吵架之事,龙族们纷纷簇拥着她,她遥遥与初尘视线相接,又移开了目光。
让众人震惊不已的是,初尘理论知识一骑绝尘,各种法术一点就透。除了初尘本身天资聪颖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初尘在芜渊裂隙被灌输了纷乱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之中,她学习了大量龙族术法,提及时便会在脑海当中冒出来,再稍加整理就掌握了。
她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天之偏气,怒者为风;地之含气,和者为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乱而为雾。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
元泠讲完,翻手结印,一个微型阵法浮现。
“以五行之金,五行之水,号阴阳,执掌风云雨露。”
阵法上方形成了降雨。
元泠合掌一收,阵法便消散不见,她负手而立,接着解释:“龙族得天道眷顾,凡龙族血脉,以龙族雨阵,在下界也有施云布雨之能。”
“若非龙族,用龙血也启阵。”她说这话时,语气之中似带嘲讽。
说完,她扫了眼整个学室,点初尘问道:“布阵也讲究天,地,人,天时何解?”
“金生于巳,壮于酉,死于丑,三辰皆金也。水生于申,壮于子,死于辰,三辰皆水也。”初尘答道:“因此,龙族在酉月子时布阵,阵法的威力最强。”
“嗯。”元泠又问:“何为阴阳?四时?日月何解?”
初尘略一思索,答:“天地之袭精为阴阳,阴阳之专精为四时,四时之散精为万物。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阴之寒气为水,水气之精者为月。”
元泠略微颔首,示意初尘坐下:“阵法,是最难掌握的仙道。强者可以用天下万物为阵,以小博大,甚至制造规则、秩序,成为一方天地至高无上的主人。”
她话锋一转:“然而,越强大的东西,代价也越高。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阵,有时候,至强则至弱……”
初尘身怀不知名的阵法,由于身体原因修为增长较为缓慢,故而在阵法上投入了不少精力。
这期间,她又做了一件让人哗然的事情。
万卷阁五层,她只花了两个时辰就全部通关,打破了岁弦的纪录。如此一来,她和岁弦是唯二可以进入万卷阁最高层的人。
“龙族的阵法皆明正通达,并不曾记载这般助长怨气的邪恶之阵。”岁弦放下手中的书,却见初尘趴在他对面睡着了,她现下身子弱,很容易疲惫。
书还握在手里,要落不落,锦缎般的乌发有几缕缠在她的手臂上,衬得牛乳般的肌肤更加洁白,眼安安静静地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岁弦小心翼翼地把书取出来放好后,也趴下来,歪着脑袋看她,从她的眉、眼、鼻,到她饱满嫣红的唇。
清冷妩媚,无可取代。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满足。
岁弦嘴角噙着笑意,缓缓合上睫帘。他近日一直在用分身两头跑,很损耗本体的精力,因而也有些累了。
“噗叽,噗叽。”
岁弦被一阵声音吵醒,他看到一只奇怪的小兽在他们两人之间跳来跳去。
长长的耳朵,圆圆的黑眼睛,白色的身子,小脚上有淡淡的紫红色,像一只小兔子,身后舒展着好几层类似金色叶片一样组成的扇形尾巴,尾巴尖也晕染着浅紫红色。
它跳到初尘的手臂上,使初尘也醒了过来。
琥珀色眼眸烟雨朦胧,还带着未尽的睡意,迷蒙之中乍见这么一只小兽,露出犹豫的疑惑之色,颇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岁弦一把将小兽捉在手上。
“噗叽!噗叽!”小兽凶巴巴地挣扎,长耳朵左摇右摆,小短腿上下乱晃
“这是什么?”初尘直起身子。
小兽可怜巴巴地望着初尘,似乎很想要靠近她。
初尘把它接过,放在手掌心上。
“噗叽,噗叽。”小兽乖巧顺从,乐呵呵地盯着初尘瞧,趁着初尘不注意,跳到她脖颈处,想要钻入她的衣服内。
“真不乖。”岁弦抓住它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
“噗叽!”小兽抗拒地很,手舞足蹈。
“你那里多了一道咬伤。”岁弦指着初尘的手臂。
初尘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方一点有一个咬痕,必定是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兽造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