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尘往日很少夸奖和批评岁弦,她只有一个弟子,没什么对比,岁弦又大多一点就通,她省心得很。
“既然不习惯,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初尘难得调侃,音色如贯珠扣玉。
“别,弟子爱听。”岁弦笑意更深。
“我在炼器一道上只是平庸,以后没什么太多可以教你的。”初尘对于此道没有太大的兴趣,因此并未付出多少精力。岁弦却很热衷,且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这些年炼器水平突飞猛进。
岁弦正要接话,门外传来叩门声和流光清脆的声音。
“秋姐姐,是我和圣女。”
“请进。”
流光和容师偃走进来,四人分坐在桌子一侧。
“岁小兄弟,你的法器炼好啦!”流光见初尘手中握着一颗蓝色宝珠,眼睛倏然一亮。
“是,先炼了一颗给师傅过目。”岁弦解释了下珠子的用处。流光听到它比当初预计的作用还要强大,可以有效抵御瘴毒,当下拍掌表示钦佩:“你和圣女算是强强联手了!”
容师偃抿了口茶,摇摇头:“我只是提供了一味药材罢了,没想到岁道友真的融入了法器之中。”
流光挠挠头:“啊,圣女别谦虚,我之前听你和岁弦聊得头头是道。”
“圣女的确给了我灵感,我已谢过。”岁弦淡淡说道,薄唇凉薄而冷峻。他看了初尘一眼,初尘神色平静无波,没有多余的情绪。他的胸口却涌起一股浊气,无法排遣。
“我自幼对炼器有些兴趣,曾受圆象宗如衍大师指点。”容师偃嘴角微微翘起,“岁道友天赋异禀,若是感兴趣,我可为你引荐。”圆象宗乃仙门炼器、阵法之首,而如衍大师是当之无愧炼器第一人。
“谢了,不必。”岁弦声音毫无起伏。
流光看了看两人,纳闷岁弦对容师偃的态度,巫族圣女还挺招人喜欢的呀。
初尘思绪飞到了那命定姻缘之说,她想她这弟子其实与巫族圣女十分般配,道侣合修是不少修士的一桩机缘,岁弦和容师偃本身合乎天命,若是成了,想必仙途会更加坦荡。
“不嚣炼器大多是自己摸索,我教不了什么,你们两人若是投缘,也是一桩好事。”初尘摩挲着手中宝珠,她眼上蒙着布帛,音色泠泠,分明坐在眼前,却仿佛隔着重山叠嶂与冷雪寒雾。
岁弦拢在袖中的手骤然缩紧,他突兀地站起身来,“师傅,弟子还只炼了一颗,不想耽误,先行告退。”
初尘闻言微顿,点点头让他去了。
容师偃手指轻点杯身,不见恼意,自如地起了一个新话头,直到初尘露出倦容,三人便散了。
岁弦匆忙回屋紧闭房门,他站立良久,才想起来自己说了要炼器,可是,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
雨声渐大,无拘无束地打在窗上,搅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岁弦念出法诀,一本书册出现在他手中,怔忪片刻,他缓缓将其打开,书册内里另有乾坤,只见纸上都是一名女子的天姿仙颜,月下打座,湖上练剑,花下品茗……各式各样的场景,栩栩如生。
岁弦手指轻点其中一页,微光闪过,纸上画面突然动了起来,锦缎般的乌发随风飘起,似乎听到了某种喊声,背着身的女子回眸,露出清浅笑意。
“师傅。”岁弦凝视着画中女子。你可会想到自己的弟子竟然胆大包天,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细细描出一个又一个关于你的幻像虚影,拘于画中时时瞻仰?
纸页翻飞,冷若冰霜的、灵动飘逸的、妩媚昳丽的……画上的每一个初尘都活了过来。
这些初尘都属于他一个人。
但是,他却从来不曾真正拥有。
他该怎么做呢?不敢表露太明,又怕秘密永远见不了光。他的师傅天生冷心冷情,却偏偏如此耀眼美好,引得人趋之若鹜,即使知道会被冻得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画上轻抚,岁弦神色之间,卑微又放肆,迷乱又克制。
流浪了那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蛰伏再伺机攫取,而这一次,他会压上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