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安在竹林中四处寻找,并无石头掉落,回到家问正在剥狍子皮的爷爷。
霍二牛对什么鸡蛋石一概不知,见孙子反复询问着一块石头的下落,以为孙子产生了臆症。
“平安,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不必跟我进山了,花钱给你买的书本,要认真看看,太久不念,会生疏的”。
“爷爷,我要跟你去采药”
“不许争,啥事都顺着你,读书的事不惯你,不指望你考个秀才,过几年起码去百草堂考个药童”。
百草堂是青津县最大的帮会势力,能加入百草堂,几乎是青津县读书人除考秀才之外最大的理想。
尽管百草堂只是药王会在青津县的一个分堂,但他占据着青津县九成以上的药材交易。
对于这个以药材为生的偏远小县来说,几乎可以说百草堂掌握了青津县的经济命脉。
百草堂内分药童、药徒、药匠、药师、大药师,按贡献值可实现期满晋升。
堂主和两位副堂主就是仅有的三位大药师。
到了药师这个层级就可以独立掌管一家至几家药铺,只需按月交份子钱给总堂,其余的收益可由药师自行安排(不同等级的药师、不同位置的药铺需上交的份子钱不同)。
药匠则主要负责制药、炼药。
药徒和药童负责采药,有些读书识字的药徒药童也会被药匠抽去当制药助手。
在青津县,能当上药匠就是一门体面的职业,娶妻生子、购房置地不在话下。
而能当上药师,则意味着已经掌管了一份不错的生意,已算是青津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上述的几种职业划分,百草堂内还有一种特殊的岗位——药奴。
药奴的角色是悲惨的,晋升与他们无缘,但危险由他们承担。
采药时,采药小队总有一两名药奴,遇到危险难采的药物,队长通常让其出手,药师制出新配方时,由药奴先试药,再推广。
正因为如此,但凡有渠道能当上药童的,都不会去当药奴。
可青津是穷县,有一口稳定的饭吃,有铜板拿,还是有不少家庭将孩子送去当药奴。
冒险去当药奴,对家庭来说就有了一份赚钱的希望,他们一年赚来的钱,甚至比父母辛苦劳作还要多。
不少孩子多、又贫困的家庭,会挑选一个机灵的孩子去当药奴。
而且药奴也不是一辈子的,只要做够十年,是可以自由脱身的。
这些曾经跟着采药队学习过专业知识的药奴,一旦获得自由身,采药技术自然也比普通药户高出几分。
因此除了被家人强行赎卖的药奴,也有少量孩子自愿去搏几年,学技术。
这日,霍平安遵爷爷吩咐,在家中读着《百草图册》,忽然屋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小心,别把人掉下去了”
“快到家了,不急这几步”
“还是快些,这毒蛇可是百步倒,救得晚了可就没命了”
霍平安听了由远而近的各色声音,不由心头狂跳,他冲到屋外一看。
四个邻居正抬着个简易的担架,爷爷闭着双眼,迷迷糊糊躺在上面。
“平安娃,你快把家中的银钱带上,二牛叔被毒蛇咬了”
“啊,什么毒蛇?”
“快借牛车,送到镇上去,去晚了可没命”
......
几个邻居七嘴八舌帮他拿着主意,霍平安看着昏迷的爷爷,心里急得团团转。
他飞速跑进屋内,把爷爷枕头下的一个布包提起,跟在张大有他们家的牛车后面,把爷爷往黄岭镇送。
二道沟子村离镇子有六七里路,两个叔伯轮流帮他赶着牛车,小半个时辰总算了到百草堂药铺。
坐镇黄岭镇百草堂的周药师看了霍二牛的病情,冷漠地摇了摇头,寒声道:
“百步倒的毒,中了得有两个时辰了,非灵丹妙药,难救了”
“药师大人,求你救救爷爷,我有钱,求求你”,霍平安哭哭啼啼说道。
“你一穷猎户有什么钱?”
霍平安慌忙把布包翻出来,倒出一堆铜板,约摸两百多枚,他睁着大大的眼晴望着周药师,盼望着他拿出救命良药。
“就这几个子?要救这百步倒的毒,也不是不可以,蛇清丸,一粒金豆一丸药,你买得起么?”周药师冷漠说道。
一粒金豆一丸药!
在卫国,一百个铜板才能换一粒银豆,一百粒银豆才能换一粒金豆。
霍平安读书识字,对这些基本的算术早就了然于胸了。
他手上这些铜板差了整整五十倍!
霍平安看向帮他送爷爷的张叔和刘叔,指望他们能借一点。
二人都转过头看别的地方,庄稼汉的本份,让他们连句说谎的话都不会。
“小家伙,还是早点把这老头拉回去吧,要是死在我店里,我要还要问你要除秽钱”
虽然药铺死的人也不少,但不妨碍周药师用这个理由来驱逐麻烦。
扑通一声,霍平安跪在了周药师跟前,“药师大人,先把救命药丸给我,我们肯定还这个钱”。
“无赖,小鬼,快滚出去”
“求求你,大善人......”
霍平安不过是个13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主意,只会一个劲地跪地磕头。
“来人,把这老头与小孩子都丢出去”
两个壮汉走出来,架着霍平安丢在了街头。
同来的张大有他爹,拍着霍平安肩头,叹气道:“平安娃,回吧,老猎户的命不值钱!”
“不,我要救爷爷”
霍平安咆哮地吼叫着。
周药师站在药铺门口,冷哼道:“别在我门口演戏,老夫见得多了,不吃这一套”。
旁边人看了也只是纷纷摇头,议论纷纷。
“一粒金豆子,那是多少钱啊!我有一个银豆就能去酒馆大吃一顿呢,这傻小子指望周扒皮,送他一粒那么金贵的药,做梦!”
“这小子孝心还不错,可惜百草堂是认钱不认人的”
“就是,我平时卖那么多药材给他们,等到病了要从他们铺里卖药,贵得吓死人”
“你乱嚼舌根干什么,让周药师听到,回头不收你的药了,一家人吃西北风去”
……
“小娃,你要不试试自卖自身,百草堂一直招收药奴呢,好歹配副药,给你爷爷吊两天命”
一个青年汉子看他可怜,给他出了个主意。
霍平安眼睛一亮,我都急糊涂了,怎么不记得起药奴这回事了。
他连忙再冲到百草堂内,冲周药师道:
“药师大人,我自卖自身给你店做药奴,先救我爷爷一命,剩下的钱,从我今后赚了还你”。
周药师眯了眯眼睛,像挑选牲口一样盯着霍平安。
“你?”
“今年多大?”
“我十三,识字,认识不少草药”,霍平安慌张地说。
“年纪略小了些,不过勉强也行,你卖身也不过才十粒银豆子,离一粒金豆还差得远呢。”
“我愿意上交每月的例钱、赏钱,求你了”
霍平安再次跪了下去。
周药师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内心一沉,心想:
“平素我药价压得太狠了些,这些刁民竟然都对我有意见,胆敢背地里喊我周扒皮,这孩子这在总哭哭啼啼,很是不好”。
他难得温和的说道:“你若肯连着上交五年,倒是可以考虑。”
上交五年!
通常药奴一月也能赚三至五粒银豆子,一年就有四五十粒银豆子了,五年下来将近有二三百粒银豆子,便是霍平安运气不好,一两年死了,周药师也不过只是略亏。
霍平安此时只要能救爷爷,匆忙应下“五年就五年,按月上交”。
“好,既然如此,我就发一回善心,让你们黄岭镇这些刁民也知道,我医者,一向仁德”
周药师高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