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灼眼前一片凌乱。
什么白灯笼，纸花，丧联等物件丢了一地，而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许瑾乔，正抱着一堆白绸靠在李氏的棺材边一动不动！
“小乔儿！”陆北灼吓坏了，连忙冲了上去。
他心惊胆战的搬过了少女的身子，这才发现她似乎是哭累后，在又惊又惧，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之下昏睡了过去，眼角红彤彤的，挂着未干的泪痕。
可即便是睡了，也睡得不安稳，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似乎在梦中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陆北灼的心一紧。
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些东西已经被收拾起来了，仔细珍惜的堆在一旁。
只是扔过来的实在太多，小姑娘收拾了一半，怕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对着无法再保护她的母亲大哭了一场，耗尽力气，这才睡着了。
更早以前，陆北灼的外祖父对他也极好，可是年岁大了终究难逃天命。下葬的那几日，他实在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连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他猜想许瑾乔也是如此。
可是自己不睡不吃，陆北灼不觉得有什么，到了许瑾乔这儿，他就心疼起来，觉得对身体不好。
这般思忖着，板着俊脸的少年动作轻缓松了手，不欲打扰许瑾乔难得的安眠，还准备替她收拾一下附近。
他按类抓起那些旁人乱丢的丧葬用品，仔细摆在角落，俯下的身子忽然动作一顿，又想到了什么。
回头望了望躺在棺材旁的许瑾乔，陆北灼口中呢喃：
“睡在这儿哪里能舒服呢，我得先把小乔儿送到屋子里的床上。”
他的目光往这间小院的另一边望去。
主屋是李氏的，他去过，那么这侧屋应该就是小姑娘的了。
陆北灼脸上蓦地闪过一抹微红，有些小羞涩。
这还是他头一次去除了母亲的女子闺房呢，纯情憨傻小少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略有不自在。
不过，想归想，让许瑾乔舒服才是他当前最重要的事。
陆北灼没有再犹豫，径直过去，一手挽住脖颈，一手挽住腿弯，轻松抱起了他的睡美人。
门被轻轻推开，浅淡的香气沁入鼻尖，这个小屋子里，也有许瑾乔的味道。
陆北灼守着礼没有乱看，规规矩矩把许瑾乔抱到床边放了下去。谁知刚想替她扯开被子，清甜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唔......哥哥？你怎么来了？”
浅眠的小姑娘竟然被弄醒了！
一双澄澈透亮的眼里满是惊喜，却难掩疲乏。
“我上门来拜访了！小乔儿，抱歉，是我......是我不当心弄醒了你......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
陆北灼结结巴巴，懊恼不已，心下只怪自己太过粗鲁，弄醒了她。
许瑾乔水嫩嫩的小脸皱了起来，语气娇软，撑着床板支起身子，一脸认真：
“我不打哥哥，哥哥也是为我好，乔儿晓得。”神情乖巧的不可思议。
这世上怎么有这般惹人心疼的小姑娘？
陆北灼胸口愈发沉闷，总忍不住把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霸道的把她当做自己人疼惜，却不知正合小姑娘意。
忽然——
“呀！我还有事没做完呢！院子里......”许瑾乔一脸慌张，急急忙忙的就要起身下床，被陆北灼一把拦住。
“你休息着吧，我帮你收拾。”少年回过神冷声道：
“这些东西怎么会丢在你的院子里？是不是许夫人吩咐的？”
许瑾乔沉默半晌，仿佛又想到了方才仆人丢东西对她警告的情形，眼眶逐渐泛红。
她强忍着垂下了眼，小心翼翼道：“哥哥别问了......我......我没事的......”
被压迫却连说也不敢的小可怜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一瞬间，陆北灼怒意上涌，咬着牙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多想此刻跑到许夫人面前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许瑾乔！
可是他没有资格。
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一个还未及冠的外姓少年，又是以什么身份去指责对方的家事呢？
阴阳怪气几句可以，但若是莽撞行事暴露了许瑾乔，不仅不能替她出气，反倒会让当家主母记恨上她，变本加厉的欺负！
该死！小少年再一次尝到了无能无力的滋味，胸口难受不已。
这股烦闷的气压在他的心底，日日膨胀，从量变到质变......
只等待某一日的爆发。
“小乔儿，别难过......”
见许瑾乔还垂头失落着，陆北灼赶紧打起精神来想法子宽慰，好让她开心些。
他眼前一亮，恍然记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在袖里掏了掏，许瑾乔好奇地望了过去。
“小乔儿，你猜猜我今日给你带了什么......”陆北灼故弄玄虚的笑。
因着今日上门拜访，故而少年也没有穿劲服，着一席烟雾纹水墨灰华服，看着风度翩翩，仿佛画中的佳公子跑了出来，可他一笑，又多了股精气神，气宇轩昂。
那是长京某些纨绔子弟一辈子也没有的朝气，热烈的像太阳一般。
“是糖果么？”
陆北灼摇头，得意一笑，抽出了自己今日在长京最出名的店面，特意为许瑾乔买的首饰——一个可爱的蝴蝶发钗。
那蝴蝶做工精致，展翅欲飞，桂花一样的颜色，生动极了。
“小乔儿，好看吗？给你的。”他在许瑾乔眼前晃了晃，逼自己语气再轻快些。
不能给小姑娘一丝压力。
这个蝴蝶发钗不是那一批里最贵的，却是最合他眼缘的。
他第一眼看到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许瑾乔。
那么柔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在这样藏污纳垢的环境里，活的那样小心翼翼，惹人怜惜。
在陆北灼心里，她就是美好的存在，偏被许府这样一颗茧包裹住，想要束缚磨灭这一只未来最美丽的蝶。所以，他多希望她也能跟着蝴蝶一样破茧而出，从此肆意而自由的飞舞啊！
如今还没这个能力，但是之后，待他再长大些......
“不，这太贵重了，乔乔不能收。”许瑾乔摇头，把手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