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乔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自嘲,忽然道:
“张总管,瑾乔看出来了......您有心事,背负了很多。很多东西一直压在心底,其实很难受,偶尔也需要一个发泄出去的渠道。
如今我们也算过命之交了......若大人您不介意,可以告诉我吗?我愿替你分担,也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一脸认真,手指却不自觉紧张的搅着袖子,澄澈的杏眼盛满了关怀和担忧。
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就好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知心朋友,打心底想为他分担一些。
原书中,张安白出场就是阴鸷冷漠,宫中威严深重的大总管,皇帝身边的红人,对他的过去却不曾提及。
只有寥寥几笔,描绘过他扔掉了家里寄来的信,拒绝了家人要他元旦回家团聚的要求。
不过这小小的举动就足以看得出,他与家中亲人的关系并不好。而作为第一任皇帝的亲信,时寒舟夺位成功后他自然也失了势。
虽为太监,却一身傲骨,不欲臣服讨好新主,在住所自戮身亡。最终成为了夺位斗争的马车上碾过的一颗沾满鲜血的石子,青史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张安白一愣,下意识望了过去,搭在衣摆上的手忽然动了动,竟将上好的料子捏出了些许褶皱。
他的心事,那些不堪的过去,也有人愿意认真倾听吗......
心底虽然触动,张安白面上却婉拒了:
“过去的都已过去,那些经历......还是让他留在曾经的记忆里吧。”他垂下眼眸,戳了几下火堆让它燃烧的更旺,刻意回避许瑾乔的视线。
他不愿麻烦任何人与他一同承担,也对是否剖开自己的过去万般踌躇,尽管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早已自我审视过千万遍。
“可是,如果它真的留在了过去的记忆里,影响不到现在,你为什么还会为它失神,沉默不语呢......”
许瑾乔一双杏眸闪着动人的光:“苦中作乐嘛,张总管,不要再皱眉头了。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张安白浅浅抬眸,只见许瑾乔目光灼灼盯着他,两只纤细素白的手指在唇的两边划开,比了一个大笑的姿势。
“眉头皱多了,就变老啦~”她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
张安白忍俊不禁的笑了,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了,光从缝隙透了进来,将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照亮。
“你......当真想听吗?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有趣。”
“嗯嗯!我们是朋友呀,我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许瑾乔却依旧坚定。
说实话,张安白的好感度已经很高了,而剩下的那些,她觉得一定和他的过往有关。当一个男人可以坦然的告诉你他的过去,在你面前敞开自我——
那才是真正交心的时候。
此时,许瑾乔正襟危坐,好像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学生,哦不......她那时候怕是都没怎么认真过。
女子的眼神,动作,都给了张安白莫大的慰藉,他沉思了片刻,终于将自己过去的人生缓缓道来......
那是一切开始的时候。
在张安白进入皇宫之前,他生活在一个极度贫穷的家族,都说穷的叮当响,可他家穷的却连叮当的声响都没有。
他的父亲是一位年轻时颇有才名,却屡试不第的读书人,生活失意,经常喝的烂醉如泥,只能干干农活。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是秀才女儿,当地村花的亲生母亲就因为没有钱治病而亡。
可尽管如此,他那好面子的父亲还是娶了新的娘子操持家里,在多子多福的思维影响下,又生了一个儿子。
这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本就贫困的家庭养三个人都费劲,更不用说弟弟出生后了,张安白每天都在挨饿受冻,小小年纪就要帮父亲干农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在贫困里挣扎的普通人。
直到有一日。
后母难得做了一顿好饭菜,桌上不仅多了点荤腥,还煮了满满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年仅10岁的张安白不懂,很高兴的吃了一顿饱饭。
酒足饭饱,就看见继母抱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在哭:“我可怜的孩子呀,家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着把你送进去......”
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
张安白不明所以。一番询问后才得知是宫中有人来买幼年男童入宫伺候贵人,被选中的小孩可以给不少银子。
而父亲面带愁容告诉他,家里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迫于生计,必须要送一个小孩进去,否则全家人都得饿死。
这时,弟弟忽然猛烈的挣扎起来,哭着喊着闹:“我不去,我不去,我想留在爹娘身边!我害怕!”
继母为难的安慰他:“乖孩子,去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到处都是山珍海味,难道不比在宫外受苦的好?”
弟弟却还是嚎啕大哭,哭得几乎背气,气的父亲发了火:
“你不去谁去?爹养你这么久,难道现在不是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你看你哥哥多懂事,若是我让他去,他竟然不会有半句怨言!”
“那就让哥哥去!我害怕!呜呜呜......”弟弟抽噎着不同意。
父亲母亲好似万般无奈的看向了10岁的他,弟弟也看了过来,稚嫩的眼中满是哀求恐惧。对张安白而言,那一双双眸子,好像无形之中在压制着他,逼迫着他。
最终,他开了口,自愿代替弟弟入宫,一家人皆大欢喜,父母头一次如此亲切的抱着他,夸奖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也跟着傻傻的笑了。
然后就是入宫,受尽苦楚磋磨,学习各种规矩,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迅速的成长,成了十几岁的少年,却始终没有忘记曾经拥有的家。
后来,他终于幸运的被选中去伺候当时年幼的太子顾景淮,也得到了主子的信任,在宫中立稳了脚跟。
某日,他寻到了一个出宫的好差,有了回家的机会。
可当他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那与往日不同明显气派多的房子,满怀欣喜与思念迫不及待推开门,迎接他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