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宫后,朱由检与孙承宗、卢象升二人畅谈一夜,破晓后手握金牌令箭的卢象升,直接回到天雄军军营。
骆养性也是深夜后宫,得到朱由检命令后也匆匆离开。
天渐渐的泛了白,雄鸡一叫白,初升的旭日,渐渐从地平线升起,一束光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
朱由检交代完后,便命曹化淳急宣英国公张维贤,入宫面圣。
匆忙入宫的张维贤,走进乾清宫,正要下跪时,被朱由检双手扶住,淡淡道:“英国公,朕收到密报,皇太极不久就要挥师南下,这场决定国运的大战,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先解决三大营。”
张维贤这成精的老狐狸,哪会去担这滔天责任,自己如今已是位极人臣了,除了那龙椅之位外,张家享受二百余年的荣华富贵。
原本混浊的双眼,低头时闪过一抹狠色,再抬头时对着朱由检,恭敬道:“陛下,臣想身披麒麟甲,为陛下奋血力战。”
“不过老臣历经四朝,已入花甲之年,这身骸骨,真经不起马背上的折腾,主帅之位,臣万万不能。”
“但为了此战大胜,除了主帅之位,臣愿意做任何事?”
“陛下,不是急命孙承宗回京,今日也到了。”
朱由检在等,一直在等张维贤这句话,没想到张维贤消息如此之快。
自己急命在高阳赋闲的孙承宗入京,就是有意让其统筹全局,老帅持重。
张维贤面对复杂朝局能应对自如,但战场上的排兵布阵,还真要如孙承宗这般亲历杀场的老帅。
听到这话的朱由检,虽说一身疲惫,还是露挤出淡淡笑容,走下龙椅,一手紧握着张维贤的手,沉声道:“三大营没你坐镇协调,孙承宗是指挥不动。”
“这场京师国战,三大营再烂,主力也还是京营,这朕与英国公想的一样。”
张维贤沉声道:“三大营众将士,必听孙承宗调遣,老臣定竭尽全力辅佐其。”
“大明必胜,陛下必胜。”
朱由检拉着张维贤的手,一手推开殿门后,走出大殿,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已经冻了一夜的双手,此时变得通红,阳光照在二人脸上,光异常刺眼,但朱由检丝毫不顾。
朱由检缓缓道:“建奴大军不久,现如今的三大营与朕的二十六亲卫,对上这群虎狼之师,可有胜算?”
“孙承宗、卢象升、袁崇焕,这三人会决定这场国战的走向。”
“英国公你和朕说实话,朕不会怪罪你的,三大营真实在册到底多少?上次检阅三大营朕就知晓。”
“勋贵盘踞的军营,吃空饷成风,战备训练更是惨不忍睹,朕不怪从前的你们。”
“朕要的是三大营的脱胎换骨,不然你我先祖用命打下大明江山,迟早会被他人夺去。”
“朕,是不是危言耸听,英国公心里必知晓。”
“朕决心已下,京营兵权的改制势在必行,谁忤逆朕,朕就对谁痛下杀手,成国公现在就是朕要对付的人,千万别逼朕也对张家痛下杀手,这是朕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朱由检见张维贤欲言又止,看出其难处,语气缓和道:“不到万不得已,朕断然不会对勋贵动手,京营已经到了只有用壮士断腕的决心才能改变,才能救大明。”
“朕不说公侯,就是寻常的伯爵那个人家产,不够几代人挥霍?”
“以前勋贵贪墨违法之事,朕如今不想深究,也不愿深究。”
“朕的意思,英国公可知晓?”
张维贤左右为难,英国公张家与成国公朱家数代都是世交感情深厚,当知道陛下要对其其落下屠刀时,心也是震惊万分。
想到今日成国公朱家,没准他日便是自己张家,陛下的狠辣,如今朝堂谁人不知。
张维贤硬着头皮道:“成国公府在军中威望极高,门下多人也在军中任要职,如今大敌当前,轻易对朝中重臣动刀,于朝局不利。”
“成国公先祖为永乐爷,立下汗马功劳,也望陛下三思。”
“三大营与朝局一般,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真有些气晕的朱由检,想到未来的自己命朱纯臣镇守京城齐化门,听老祖朱刚烈说李自成大军破城后。
自己在后宫逼迫皇后、贵妃自缢、用剑刺死公主、安排亲信护送太子逃走后,危难之间傻傻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去辅助太子朱慈烺,以图后举,挽救社稷于危亡,想到这真是瞎了眼,咬牙切齿。
又想到自己带着亲信,仓皇逃到齐化门时,这货竟然不开城门,妄想把自己关在城内,想用自己的人头,去喜迎新帝,想对李自成邀功请赏。
朱由检一脸疲惫,重重喘着气,抬起手止住张维贤要说下去的话,冷声道:“不用再为成国公求情,朕心意已决,改制京营兵权正好从成国公入手,不杀一批人,怎么提拔心腹之人?”
“难道你想用张家去换朱家?”
“锦衣卫查清,朱纯臣一家之财,竟然有千万两之巨,比国库还多钱,大明各地良田近百万亩。”
“成国公数代吸食大明骨血,想到成国公数代为大明效命,朕会让成国公旁支继承成国公的爵位,不过只留成祖爷分封时的家产,”
“英国公,朕知道你在担心张家的未来,有一天有可能也如成国公的这般下场。”
“你担心朕下个开刀的是张家?这点国公,大可放心。”
“之极,朕与皇兄一样对其十分看中,听说之极刚刚诞下千金,朕就在今日为嫡子,许下婚配。”
一手召来曹化淳后,淡淡道:“加封英国公张维贤为太师,待朕与皇后诞下嫡子,将英国公府千金张如雪,册封为太子妃。”
手握太子妃册宝的张维贤,露出不加掩饰笑容。
朱由检沉声道:“朕的这个保证,英国公是否担心,张家被成国公府波及?担心京营改制于张家不利?是否担心张之极以后,不受皇恩?用大明太子妃之位,能否买下你张家的忠心?”
张维贤心里早就惊喜万分,重重跪在朱由检面前,泪流满面的泣声道:“张家,必誓死效忠陛下。”
朱由检心里感叹着,数千年贪官污吏何曾少过?历朝历代的末世的官场那个不是贪得无厌,污浊不堪,大明刚立便用严刑峻法约束朝廷百官,初始能见成效,但随着时间,贪官越杀越多,真杀不完。
“文官势大,已然到时不得不治的时候,三大营中的勋贵也一样?”
“国公,朕的担子太重,一路崎岖,朕要的是能一起负重前行的同道者。”
张维贤跟在朱由检身后,沉声道:“陛下,大明比三大营,更为要紧的事,便是钱、粮,国与寻常百姓的家无异。”
“老臣,在入宫前,就命张家一系的勋贵退出三大营,只留下利于陛下之人。”
“张家没成国公家产那般丰厚,臣备好了百万两,先行送入陛下的内帑了,想必曹公公那已经收到,算是给孙女如雪备上的嫁妆。”
朱由检看向一头白发的张维贤,这在勋贵中执牛耳之人,百姓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是说其经验,这能使少走弯路,张家如此识大体,自己对张家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由检淡淡笑道:“英国公,先为朕的嫡子收下这嫁妆,今后朱张两家,更为紧密了。”
“钱、粮的重要性,朕知晓其重要性。”
朱刚烈特意让自己命人到福建广东一带,寻找一种番薯的作物。
朱由检双手拍响后,曹化淳将番薯呈上,碳烤出来的番薯热气腾腾,用手掰开,分与张维贤,淡淡道:“这便是粮食的解决之法,朕会在大明全境大力推广番薯作物。”
“番薯易种植,产量高,也很能饱腹,很可口,你尝尝。”
张维贤淡淡笑道:“臣是早听过此物,但没能想到,能解百姓的粮食问题。”
朱由检接着凝重道:“钱,唯有重开海禁,再打通海上丝绸之路,大开商路,大明才能改变颓势。”
“这些都是后话,先解决成国公,解决三大营的问题,接下朕还要面对,来势汹汹的皇太极。”
朱由检缓缓来到窗边,一把重重推开窗,抬起手,透过指缝,看向刺目的阳光,心里燃起炙热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