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苍茫,天地俱寂。唯有犬吠声穿过空旷的麦田,稀零的爆竹声提醒着人们岁暮将近。雪掩重门,腊梅又发,立于窗前顿感清寒,对于沙陀人,这是一个不安的冬天。
“公主,我受皇室封赏,如今却不能为陛下铲除叛逆,愧怍先帝。”李淄坐知道朱奎称帝之后病情更加严重,他预感自己可能时日不多,于是主动约见自己的属下和家人,也召见了栗阳公主。
“替皇兄谢过晋王,晋王应该安心养病,尽快好起来。”李睿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子中央。
“过来,”李淄坐摆摆手,示意她靠近一点,“望公主在我晋阳待得习惯。之前我一直想与先帝结成亲家,可惜心愿一直未遂,如果不嫌弃,做存儿的王妃,辅佐他匡扶王室。”
李睿琦半倾着身子,轻轻地贴近李淄坐,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个比自己父皇年纪稍大的老人,全神贯注地听完他的话。似乎李淄坐真得看中她做未来的晋王妃,并不在乎她已有婚约。她望了望屋子里的其他人,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情凝重。
“晋王放心,能嫁给世子这样的英雄,睿琦三生之幸。”她并不忍心拒绝这个垂垂老者的临终遗言。
随后,李淄坐把他一直器重的邹德威叫到身边。邹德威是昔日大将邹德海的弟弟,也就比李继存大几岁,儿时与李继存一起长大。邹德海战死之后,李淄坐就把他带在身边,作为帐内亲兵。虽然年纪轻轻,但他表现出来的军事天赋让李淄坐非常欣赏,仿佛自己昔日的心腹大将重现人间。
“德威,你大哥年纪比我小,却不想先我而去,我们出生入死几十年,终于又要在地下相见了。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虽然你未曾亲自指挥作战,但跟随我也战斗过多次,这次增援潞阳的任务,我想交给你。”李淄坐静躺在床上,这是他仔细斟酌后的决定。
在此危急时刻,李淄坐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年轻人,而非他的亲儿子、义子或者哪个功勋卓著的大将,足以显示出他对邹德威的信任。
“头人信任属下,定不负众望,但我该如何行动,还需头人指点。”邹德威问道。
“扼守壶关,力保晋阳安危,”李淄坐此时已经无法睁眼,“我死后,要保证安州平稳过渡,万不能内外生事,要坚决支持继存,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话。”
“属下谨记头人嘱咐,”邹德威此时虽然心里难受得很,但还是安慰他,“头人一定无大碍的。”
而后,邹德威立即率兵进抵壶关,迅速依地形建立防御体系,并不断派小股部队袭扰梁军。他一直反复回想李淄坐的嘱托,似乎有所悟。相比解潞阳之围,扼守住进出晋阳的要道才是李淄坐的真实意图,这也是为何选择让他来。邹德威隐隐感觉到,头人一去,河东内忧外患,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