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州以北,凌波湖畔。初夏时分,清风细雨,鸟伴白云,正是一年最为宜人的时候,于子非再次来到了这里。
紧靠凌波湖的黑矶山腰有一座亭子,曾是由数百年前的前朝太守在此修建,曾经是不少地方豪杰饮酒赏景之处,后来随着朝代变迁逐渐被遗弃,直到于子非的师父道己真人路过此山,在这里修道,才出资重建了此亭,不过二十年这里无人照料,此时这个亭子又是破败不堪。当年,自己就是在此接师父去中都,也是在此与师弟师妹相约二十年后重聚。
二十年时光,自己早已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虽说于子非并爱张扬出头之人,一直以来就是内敛低沉的性格,但二十年的漂泊让他更显老气横生,所以才会时常勾起归隐之心,但又对耶律楚和不能完全放心,还时常想着要助他一臂之力。
就在他思索之间,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逐渐变大。于子非望去,远方的沟口一匹骏马驮着一个青衣男子,身披黑色披风,腰间还配着一把宝剑。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于子非还是很容易认出来那就是自己的师弟赵进由。
“看师兄依然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赵进由将马停在山下,然后沿着小路走上小亭。
“一晃二十载,能再重聚已不容易。”于子非把师弟迎上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进由也衰老许多,他年少时皮肤很白,如今却也肤色渐暗,满是皱褶。他身穿中原人的衣服,连头发也按着中原人的方式盘着。
“师妹呢?”于子非忍不住问道。
“师兄放心,师妹很好,只是还有事务需要打理。”赵进由解释。
“不知师兄是否完成了师父的嘱托?”赵进由没有继续寒暄下去,直入主题。
“耶律楚和在草原上长大,已经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英勇少年,我对得起师父的嘱托,也对得起先帝的信任。”于子非回答。
“就好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赵进由嘀咕。
“能说说这些年你们的情况吗?”于子非接着问道。
赵进由放下佩剑,然后盘腿坐下来。自当年与于子非一别,他与林婉带着萧瑾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隐藏在中都附近,这期间他和林婉的女儿也出生了。直到一年后杜仁回到了晏州,而后他们一家人决定投奔而去,一来中原更安全,而来也希望能让瑾心生活上过得好一点。
却不想后来晏州发生了内乱,杜仁被杀,萧品灵带着儿子也下落不明。这样,他们在晏州也呆不住了,于是就来到了景阳,幸而一次偶然机会得一赵姓老者收留,此人经营着一家戏院,恰好无儿无女,于是就收赵进由为徒。之后,他继承了这家戏院,现在来往于汴郡与帝都间,经营戏院并继续传道。这些年里,他与林婉一方面悉心照料萧瑾心,以报答当年萧长杰的知遇之恩,另一方面则积极联络各方势力,积蓄力量。
“瑾心现在应该也二十多了吧,要是正常人家应该早嫁人了,”于子非继续问他,“你和婉儿的孩子也长大了吧。”
“谁说不是,可惜瑾心她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十来岁时我就告诉了她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死的,”赵进由很是无奈,“一个姑娘,很早就背负着这样的仇恨,确实太难为她了,不过她比想象中要成熟、睿智。至于我和婉儿的女儿,不爱书画,唯爱武学,一直跟着婉儿来往于江宁、汴郡、建章等地,一直在学习剑法,现在也有一点造诣了。”
赵进由并没有将自己的所有经历全数详细说给于子非听,只是大概叙说了一下,虽说师兄是自己人,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师兄有一部分目标是不一致的,他这些年的谋划绝不仅仅是要报答耶律洵和萧长杰,抑或帮助耶律楚和,他的目标远不至此,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
“灵儿这些年一点消息没有吗?”于子非又问。
“晏州出事之后就一直不知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曾有人说在景阳见到过她,但我在景阳待了很多年,一直未有其消息。”其实,这些年赵进由心里也始终觉得萧品灵母女应该还活着。
于子非知道赵进由和婉儿都还尚好,于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