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差不多也就在这几天,起义军攻入景阳,先是一番劫掠,然后开始大肆封赏,一个旧王朝的没落,一个新王朝的诞生,如此风光。
不过,新王朝的百官们还未享受几天好日子,周围大军便纷至沓来。
这一年刚刚入冬,入驻中原的农民起义军还没凑好过冬的衣物,四面之敌便已渐渐逼近。梁国公朱魁率三万雁翎军自河州汴郡西出万江,河东节度使李淄坐屯兵潞阳整装待发,河州牧守、河中节度使王崇光退至同光收拾残兵,与李淄坐互为犄角,前兵部尚书李思恭率藩兵数万自清州而来,此外,程思楚收拾玄武军残军、王懋征率凤翔军也已在路上。
然而,这帮官军口中土匪却并如想象中那般不堪一击,他们可以在存亡攸关之际出其不意横渡澜江南下,从而冲出层层重围,一路发展部众近二十万人,可见其并非等闲之辈。在这两年的战争中,他们锻炼出数个有勇有谋的将领,孟拓便是其中佼佼者。
孟拓实则是一个孤儿,其生来便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母,被营州一个商旅世家收养,从养父母那得知自己生父应姓郭,之后全家搬至闵州,以贩盐为生,也由此与盐帮的郑浩、崔鉴等人熟识。养父母去世之后,他曾数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无功而返,直至郑浩率盐帮于海州、闵州同时起事,他不甘此生庸碌无为,便加入这支队伍,并依靠超出常人的智慧与才干迅速成为起义军最为依仗的人物。
实际上,起义军之所以能突破涌关,也是他的杰作。当起义军主力尚在关外无力展开之时,他亲自率领几百军士在当地老农带领下,自百米之高的悬崖而上,穿越土塬上茂密的树林,突然出现在关内禁沟守军的背后,他身先士卒,率部连克十二座城堡,引关外军走古汉道,从而绕过精兵把守的涌关正面。
郑浩入景阳之后自立为大齐皇帝、天下兵马都统,周围兄弟也一并封官加爵,和这些人不同,孟拓此时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限制士兵们劫掠,更不准杀人放火或者奸淫妇女。孟拓没有住进城内,而是选择将部队驻扎于城外。他面对起义军高层贪图享乐之风很是焦急,已数次谏言,当务之急是在各路官军合并之前,逐个扫除景阳各处的威胁。
李思恭率军虽已在滋桥边驻扎多时,但他一直没有行动,因为相对农民军,他的兵力并不足以一战,他在等其他几路大军的到来。然而,他只等到了凤翔王懋征的增援。李思恭是党项人,祖上原本来自高原,因不断受到吐蕃人的攻击,才迁徙到中原来,后得皇室封赏在清州一带立足,因而党项人对皇帝非常效忠,其挽救王朝的决心与意志是各路人马中最强烈的,嘉中之乱时党项族人也是竭尽全力。李思恭年轻时征战西北,后担任兵部尚书,虽然已赋闲清州,早已两鬓斑白,但他的部队竟然是各路勤王大军中最先到的。
此刻,朱魁已率兵进入建章郡境内,起义军被赶到了涌关,朱奎轻松就进入了帝国陪都万江。实际上,起义军一触即溃并非他们弱,而是高级将领们都跑到了景阳接受封赏,河州守军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朱魁在进入万江城之后并未急于进军,而是停留下来,以观其他官军的行动。
让朱魁停下脚步的除了天险涌关,还有一个人就是李淄坐,作为各路勤王部队最为精锐的河东部队,拥有两万沙陀骑兵和近五万步兵的李淄坐部在潞阳徘徊不前,以至王崇光、朱魁、程思楚、李思恭、王懋征等人皆不敢单独行动,一来仅靠自己的部队确实实力不济,二来他们对这个经营安州多年的沙陀人并不信任。
然而就是这徘徊与犹豫,让孟拓抓住了机会。
滋水对岸,即是景阳,虽望不见那高耸的亭台楼阁,但是马蹄声震荡着大地,这种惊悚之感还是让人心生胆怯。孟拓派出几万大军在滋水畔与李思恭形成对峙,这只人马并无渡河进攻之意,却日夜嘶喊、杀声震天,一连几日让李思恭的部队疲惫不已,既不敢好好休息,又不敢与之一战。王懋征察觉出了问题,他认为贼军如此,必然是故意使我军疲惫,待兵士们疲劳之时再偷袭过来,于是他和李思恭商议,先行撤退,休整之后再会同其他部队攻击敌军。
然而,王懋征和李思恭只猜对了一半。正当他们向雍州方向退兵之时,在茫茫的荒野之中突然杀出一支骑兵,他们径直冲杀而来,如同闪电一般,李思恭等人没有准备只好仓促应战,而就在此时,滋水对岸的数万步兵在孟拓指挥下突然渡河而来,前后夹击,李思恭的部队迅速溃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李思恭和王懋征在几百亲兵奋死掩护之下,仓皇逃窜,一直逃回凤翔,狼狈不堪。这一战,孟拓派骑兵做了一个百里的迂回偷袭,完全让李思恭等人猝不及防,李思恭连连感叹自己真得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