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卜丹泽听闻在距离自己几十里外的地方来了一批沙陀人,男人们身穿黑甲,手持弯刀,女人和孩子坐在马车上,车上满载着丝绸、粮食和兵器,人虽不多,但却显得干练十足、训练有素。是的,他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自晋阳而来的沙陀贵族。
他没有怯懦,反倒心生一个想法,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于是卜丹泽找到师父谈了谈自己的想法,于子非听了他的想法很是高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这些年的努力要开花结果了。
之后,卜丹泽独自一人来到这域外之客的营帐外。
两个沙陀士兵守在营帐门口,对四周戒备十足,当看见有人突然出现,先是很警觉,而后发现随行只有一个人,便又放松下来。
“哎,小子,你是干啥的?”沙陀卫兵喊道。
“草原人卜丹泽求见你们头领。”耶律楚和回道。
自晋阳而来的李淄坐正在帐中休息,忽然卫兵报告帐外有人求见,他来此地也只是无奈暂住,并不想与周边部落有什么交集,于是打算拒绝。但又一想,自己一脉人徙居至此,如果真遭其他部落袭击,势单力孤,必无法全身而退,不如正好借机打探一下周围情况。于是他让卫兵把这个客人带进来。
“乞伏部卜丹泽拜见客人。“耶律楚和双手收于胸前,首先给李淄坐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一族人旅居于此,应先以礼敬之。“李淄坐不知此人底细,也非常客气地回到。
“看贵族人装扮,黑甲弯刀,士兵纪律如此严明,想必自南方而来吧。”耶律楚和说道。
“少年好眼力,”李淄坐迅速被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不过,贵客今日入账有何贵干?”
寒暄几句之后,李淄坐邀请这一晚辈就座,二人细谈起来。耶律楚和不敢直言自己曾经的身世,便编造了一段不幸遭遇,向李淄坐一一道来,然后直截了当地向李淄坐提出向其借兵器和士兵一用。李淄坐虽然惊叹于此人富有感染力的叙事,但面对如此要求也不敢轻易应承,便假借商议之名敷衍下来,并表示非常同情耶律楚和的不幸。耶律楚和对言语、情绪的把控能力超乎常人,他给李淄坐留下了一见如故、推心置腹的感觉,李淄坐对这个晚辈好感至极。
其实,李淄坐的同情也并非面上之语,他同情这个年轻人也是在同情自己。他作为沙陀人的大头领,作为王朝戍边要员,获皇帝封赏无数。却不想,自己的弟弟竟暗自联络族人,同帝都内那些政敌一同向自己逼宫。这本是一场不合法的政变,但是自己又不忍心和自己的亲人兵戈相见,所以只好放弃头人的位置而出逃。
李淄坐欣赏这个少年的雄心壮志,也欣赏他坦诚、直率的为人,这种品质自从他祖上族人走出草原南下中原似乎就成为一种稀缺品质,尔虞我诈代替了率真豪迈,中原人攻于心机,永远看不懂。这个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此时正在帝都给皇帝做陪侍,名为陪侍,实为质子,如自己当年一样。但这也没办法,皇帝只有这样才能对这些封疆大吏放心,因为在王朝的历史上,不止一次的祸乱皆源于这些边疆带兵的戍边大员们。
李淄坐送走了这个少年,沉思了一会后,便召集自己的部下前来商议此事。
“父亲,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以自保为好。我们终究是要回去的,应该趁着冬天来临前积蓄力量,以待明年回军晋阳。”养子李在元对李淄坐说道。
李在元虽为养子,却似乎继承了沙陀人勇猛果敢的特点,每每作战总是身先士卒,数次斩杀敌将,力挽狂澜,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李在元读书不多,长期生活在边塞的他虽然可以说多个民族的语言,但会写的字非常少,每每指挥作战,经常需要自己的外甥石恒和义子李济科协助。
“何况,此人来路不明,我们不能轻易相信。”大将邹德海接着说。
除了李在元和邹德海,其他几个将领也都是这样认为。
“大家说得对,此人之语可信也不可全信,我想我们和他保持一定的联系,暂时先吊着他。”李淄坐在听了部下意见之后决定先不表态。
李淄坐一行人决定暂时将营地驻扎在这里,储蓄牧草,饲养牛羊,训练士兵。他们随身携带的物资足以支撑他们走得更远,但是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向北,而是勒马向南。
卜丹泽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自己一次登门是不大可能得到对方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回来向师父报告,恰好看见于子非在一个人发呆,似乎陷入了深思。
“泽儿,来坐下,”看见卜丹泽在帐外,于子非便招呼他过来来,“我把当年的事都尽数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