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前,兴盛坊独门宅邸,徐逍、张焕之在此会合。
“老徐,你是沈主事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二人选,”张焕之在门口徘徊许久,确定周围无人后赶忙关紧宅门,“具体计划与沈主事安排的不变,你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报告张大人,”徐逍回答,“军闻司参将徐逍,已将府中建筑布置图及此奸佞画像熟记于心。”
“记得你是张三笑,”张焕之接着说道,“明日,江公公将把你我送入相府,由我协助你,行动成功后再将你我接出。府内有接应,一切都安排妥当。”
“我家人安置如何?”徐逍忙问,“一旦明日失手,牺牲我命即可。但沈主事毕竟答应过会安置我的妻儿。”
“我按照沈主事安排,已经派人前往清州,如若有变,将送他们到徽州,”张焕之说,“程思楚、仇灿都是李敬忠的人,此次行动最好不要横生枝节,一旦激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必要时,你我当为陛下尽忠。”
张焕之想起怀孕的李清茹,不免有些伤感。
次日,李敬忠大寿之日,两驾马车缓缓驶出乾宁宫。
前面的马车由四匹良马牵引,轮毂呈朱红色,其上刻着木雕,龙凤共舞,黑盖红帷,金黄垂帘,盖角青缘。江孜正坐在此车上,他微闭双眼,任凭马车在石板路上左右颠簸,手中紧紧握着皇上的圣旨,那上面逐条记载的是御赐给李敬忠的寿礼。
礼物都放在后面的马车上,用红色幔布盖住。除了车夫,还有两个宦官跟在车后,双手握在一起,叉到袖子里,一路小跑着。那车夫打扮的人便是张焕之,他完全按照宫中车夫来装扮,头顶黑冠。
李敬忠府前早已是热闹非凡,江孜车驾赶到之时,兵部尚书李思恭与礼部尚书崔琰也恰好到达。站在崔琰后面的是经学博士匡浔,他一席青衣青冠,左手放在下巴上,反复抚摸着自己的长胡须,还半眯着眼睛,衬托得斑白的眉毛格外惹人注目。
“兵部尚书李思恭拜见匡博士。”李思恭赶忙拜见匡浔。
经学博士只是研究学问,匡浔虽挂尚书令,但依本朝特例,尚书令一般不参与朝政,由左右仆射总领政务,行宰相之责。但因其掌管集贤苑与国子监,其弟子遍布天下,既有朝中官员,也有不少掌管地方教育,因而即使皇帝也要待之以礼。而匡浔也正是崔琰、裴庆余、王之孚的老师,也因如此,朝中很多人猜测,这三人与林从观不和,背后正是匡浔的原因,但匡浔本人一般也并不抛头露面,一心研究儒学经典,因而无从得知猜测是否准确。
“正值朝廷用兵之时,没想到李大人也有功夫来凑热闹,”匡浔没有丝毫回应,倒是看不起军中将领的崔琰接过话,却不觉带有挑衅的味道,“李大人不是林相的左膀右臂吗?今天来此做甚?”
“是啊,我们兵部是没你们礼部闲,但李公乃圣上尚父,我们必须表以礼节,”李思恭嘴上不落下风,“但我可和某些人不一样,靠摇尾巴招摇过世。”
“你骂谁?”崔琰手指着李思恭的鼻子,一脸不悦。
这李思恭本就不是中原人,所以一向性格直爽,先帝在时,朝中之人也都知道此人虽不拘小节,但其一向忠心耿耿,也都忍让三分。李思恭祖上原本在高原放牧,被吐蕃人赶出高原后被朝廷安置在清州,嘉中之乱时出兵勤王,李思恭爷爷因平叛有功入朝为官,与朱邪吴衍等外族将领一道赐国姓。李思恭早年追随郭庞父亲征战西北,后又镇御西北数年,战功卓越,因此入兵部。
“二位大人都是陛下的好臣子、帝国的顶梁柱,就不要争了,”江孜掀开车帘走下来,然后对相府门口的守卫说道,“这是陛下赐予尚父的贺礼,你们给拉到仓库吧。”
“拜见匡博士。”江孜这才发现居然匡浔在人群中,不免有些意外。
“来几个人,给搬下来,打开看一下,然后登记入册。”一个郎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
“大胆,”江孜怒目圆睁,“陛下赐予的礼物,当然要尚父大人自行过目,岂有你们下人先查看的份?”
对面几人面面相觑,只好站在原地。
“唉,江公公到了啊,今日府中繁忙,我家主子未能亲自来迎,还望恕罪,”此时,一个七品小官装束的中年男子急慌慌地跑出来,指着马车说,“是陛下赠与的礼物啊,那赶快拉进去,先放到侧厢房的仓库。”
那人对着张焕之眨了眨眼,然后张焕之心领神会地牵着马来到府内,绕道直去厢房,几个府内下人在前面带路。
徐逍藏在一个箱子里,上面隔层是玛瑙翡翠之类的珠宝。刚刚外面的吵闹声让他倍感紧张,他手握刀柄,直到马车再次跑起来他才舒了一口气。
“过来搭把手。”徐逍透过声音听出来次此人正是刚刚迎接江孜的那个府中人。
“好嘞,”张焕之赶忙过去,和那人一起抬起徐逍所在的那个箱子,“今天尚父府上可谓贵宾云集啊,辛苦你们啦。”
“说笑说笑,”那人接上话,“今晚的宴会才是贵宾云集,听闻陛下将亲至。”
“那您可得多多留意这几个箱子,都是陛下赠与的世上奇宝,”说罢,张焕之拍了拍二人所抬的箱子,“这个箱子可得你亲自查验。”
“托您给陛下带话,”那人故意抬高声调,“我一定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