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世魁连连追问毛承禄发生什么事了,毛承禄本来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凭着以往的经验,沈世魁察觉到毛文龙要出兵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出兵的时机。
东江军现在吃饭都成了问题,到后金那边打游击,也得有粮啊。
沈世魁匆匆赶到总兵府,见到毛文龙与陈继盛都皱着眉,若有所思。
沈世魁一拱手:“末将见过大帅、陈将军!”
毛文龙将事情原委细说一遍,沈世魁也沉思起来。
毛文龙道:“本帅想让朝廷知道我东江军的存在!”
沈世魁道:“大帅,我们不如派出大军赴登莱追讨饷银,看看朝廷怎么应对?”
陈继盛道:“不可!派大军前去登莱,形同谋反!一旦朝廷反制,我东江军顷刻覆灭!”
毛文龙没有作声。
沈世魁笑道:“朝廷若是反制,我东江军可乘势占了朝鲜!死里求生,或可创下一番大业!”
沈世魁原来是个生意人,后来投奔毛文龙立下功劳,又将女儿献给毛文龙,更得毛文龙信赖。
在他的逻辑里,除了底线,其他的都看利益。
陈继盛道:“如果这样,我东江军灭亡得更快!”
沈世魁有些生气,忍不住站起来:“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说怎么才行!”
陈继盛道:“派大军前去登莱,朝廷认为我们谋反就麻烦了。朝廷若是集中对付我们,彻底断了我们粮食,要不了半年,我们东江就自行消散了。”
毛文龙制止了想要争辩的沈世魁:“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不要说你们,就是本帅也觉得丢脸。”
“传本帅将令,派游击林茂春、易承恩、杜贵率领七千水师随我前去登莱示威。”
陈继盛、沈世魁见毛文龙已经下定决心,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能照做。
清晨的海面上,东江战舰整齐列阵,船帆高高升起,舳舮相望,精甲耀日。战舰上的七千名士兵们身穿全副武装,战意昂扬,展现出顽强的意志和训练有素的战斗力。
东江镇总兵、游击林茂春、杜贵站在船头,看向登莱方向,三人都沉默不语。
毛文龙本来也只是示威,让朝廷知道东江军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粮食!
他要获得交易商品的通关文书!
不给,他就抢!
来到海州附近,毛文龙传令停止前进,下令向无人处放炮。
“轰——”一声巨响,让最靠近海边的夏家疃人心惶惶,他们以为是后金攻过来了,村里的甲首、里长连忙遣人上报宁海卫指挥使和县令。
宁海卫指挥使则飞报登莱总兵杨国栋。
县令得知此事,知道事情非小,立即快马上报登莱巡抚孙国桢。
然而,已经晚了。
“易承恩率五百人留守,其余人随我在夏家疃上岸!”
号令一下,水师官兵立即冲下战船,朝着岸边走去。在毛文龙率领下,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岸边。
牟平县府里,县令杨建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得到夏家疃的甲首报告后,他第一时间通知了登莱巡抚、总兵及宁海卫指挥使江封,可是大半天过去了,没有半点消息。
得知消息后,钱粮师爷立即就跑路了。
县衙里只有县丞、主簿、典史及十几个衙役,在后金军队面前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就在这时派去通知巡抚的衙役回来,报告说巡抚大人派了登莱兵备道王廷试来处理此事,距离县府不足四十里了。
县令杨建沉思半晌,随后整整衣冠,庄重地宣布带领县丞、主簿前去迎接巡抚大人,让典史看好府库。
县令前脚刚走,典史和衙役后脚也回家准备逃亡了。
他们没有逃得掉。
县城没有设防,毛文龙很快便占领了整个县城。毛文龙命令士兵就地收集粮食、银两,很快县城就成了人间炼狱。毛文龙则亲自带领五百兵丁前往府库。
府库前,站着十多人,为首一人羽扇纶巾,腰间悬着一柄宝剑,看模样是个读书人。
毛文龙颇感意外,一挥手,五百士兵上前围住他们。
毛文龙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跑?”
为首的读书人紧紧盯着毛文龙:“在下李牟,河南举人。他们,都是我的家丁。”
李牟得令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登莱。京城到登莱不到六百公里,骑马走了三天,赶到了宁海州。
“原来是举人,失敬失敬!”文龙说到此处,面色一变,”你们不知道大军到来吗?不怕死吗?“
李牟道:“当然怕!怕就躲得过去吗?“
毛文龙一愣,嗨,这小子有点胆量啊,东江什么都缺,最缺的是人才,尤其是读书人!
毛文龙道:“李公子,可愿意到我东江住几天?”
李牟道:“如果东江军还是朝廷的军队,是仁义之师,在下非常愿意!”
毛文龙道:“李公子以为,如何才为仁义之师?”
李牟道:“退回东江,服从朝廷调动!”
立在一边的林茂春大怒,单手扬起铁镔枪指向李牟。
李牟退后一步,拔剑对着铁镔枪就是一挑,剑尖却顺势刺向林茂春握枪的手,速度之快,容不得多想,林茂春只得后退一步。
林茂春正想再次刺去,却被毛文龙喝退。
毛文龙笑道:“想不到李公子文武双全呢!”
“李公子,朝廷很久没有粮饷运进,东江镇饿殍遍地。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想让本帅两手空空退回东江,绝不可能!”
“看在李公子面上,本帅可以下令停止抢掠,但登莱必须给本帅钱粮,以及通关文书!”
李牟这些日子在宁海州也听说了袁崇焕登莱封海的事,知道毛文龙说的也是实情,也就不再言语。
毛文龙见李牟不再言语,立即让林茂春传令士兵紧急集合,下令禁止抢掠民间百姓。
李牟见毛文龙如此,立即拱手道:“如此,李牟愿随大帅去东江镇!”
登莱兵备道王廷试率领二百骑兵赶到牟平县城时,毛文龙正带着东江兵准备出城。见到王廷试一行,毛文龙也不上前行礼,只是恨恨地看着王廷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