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快步上前，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去，刚好看见桥洞下一叶轻舟飘然而出。
夜风徐徐，水波荡漾。
一袭紫衣的盛怀瑾立在船头，随手拎住了夜浩然的腰带，在他脑袋进水之前，将人倒挂着提了回来，顺手翻了半圈，令其两脚踩在船板上好站稳。
他另一只手抄起边上划船的竹竿，跟叉鱼似的，把潜入水里的歹人叉起来，挑飞到桥上，溅起水花一片。
浑身湿淋淋的歹人落在朱雀桥上，连滚数圈，引得游人惊呼阵阵。
余笙上前一脚抵住了他翻滚的身体，以免冲撞到行人。
几个二皇子的随从惊醒过来，赶紧上前把人拿住，边打边骂：“冲撞了我们二殿下还赶跑！你活腻了不成？”
“怀瑾！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二皇子此时腿软得站不住，看到是盛怀瑾救了自己之后，就来了个熊抱，无比庆幸。
夜浩然小时候没少挨盛怀瑾的揍，但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出手救他的也都是他。
都快成上天注定的孽缘了。
盛怀瑾甩了一下都没能把这位二殿下甩开，无语道：
“你再抱得紧一点，二皇子好男风的谣言就会传得满京城乱飞。”
二皇子惊魂未定，死活不肯撒手，
“我不管，你都说是谣言了，他们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咱俩知道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就好了……”
盛怀瑾一抬头就看见余笙和桥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惊奇的、八卦的、胡思乱想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我说二殿下。”盛怀瑾拎着夜浩然的衣领，提醒道：“你要不要抬头看一下？”
“看什么？”
夜浩然抬头望桥上看了一眼。
那么多双探究的眼睛，有个小女孩骑在父亲肩头看他们，脆生生地问：“那两个大哥哥为什么一直抱在一起啊？”
二殿下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赶紧松开了盛怀瑾。
盛怀瑾随即拎着夜浩然飞身上桥。
脚刚一沾地，他就把二殿下往几个纨绔公子那里一丢。
动作十分娴熟利落。
像是做惯了这事的。
那几个纨绔公子接住二皇子，七手八脚扶人的样子也很有经验，没有一个人伸出来的手是多余的。
桥上桥下灯火重重，周遭喧嚣不断。
盛怀瑾站在几步开外，笑意盎然道：
“好巧啊，大小姐。”
“何止是巧。”余笙也笑，走近了，压低声音道：“我与世子都可以说是日日常相见了。”
她来京城才第三天，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盛怀瑾了。
盛怀瑾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是。”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桥东头有人嗓子尖锐地骂：“好狗不挡道！没长眼啊？”
几人同时抬眸看去，
就看见一个千金小姐模样的人，带着婢女夺路而走，撞到了边上吃糖葫芦的小童。
小童疼得得哇哇大哭，那家婢女骂了人护着主子就走，主仆几人头也不敢回，像是后头有猛兽在追一般。
余笙桃花眼微眯，“那位是？”
“好像见过，但不认识。”
盛怀瑾想了许久，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但又说不出名字来。
二殿下纨绔好友堆里其中一个开了口，“刚才那个好像是……安南侯府的三小姐。”
“贺文瑶？”夜浩然这会儿脑子转的格外快，“她嘴上说着愿意给我做侧妃，暗地里却派人刺杀我？”
余笙闻言，顿时：“……”
若方才匆匆离去的那个人真的是贺文瑶。
那她肯定就是冲着余萱来的。
按照品阶算，安南侯是世袭侯爵，比刚起复的顾家贵重得多，贺文瑶这个侯府嫡女，原本给二皇子做正妃也做得。
偏偏皇帝亲自下旨，点了顾家女为正妃，贺家女只能做侧妃。
圣旨自然是违抗不得的。
就下心思在损坏正妃的名声上，都还没过门，若是余萱在众目睽睽落水，失了清白名声，那贺文瑶就是得利最多的那个人。
只是方才余笙及时护住了余萱，又因为一帮纨绔公子乱招频出，告知场面太过混乱，歹人没能成功下手，还差点把二皇子带河里了。
几瞬之间，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推出了个大概。
盛怀瑾在听到“贺文瑶”那个名字之后，就已经猜出了三分，轻笑道：
“这安南侯养的儿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是又蠢又坏。
几个纨绔公子为了给二殿下分忧，开始绞尽脑汁：
“这歹人一开始是冲着那位姑娘去的，把殿下带河里应该是误伤……”
“安南侯那个胆子，肯定做不出刺杀殿下这样的事来。”
“眼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得把这歹人押回去好好审问！”
夜浩然整了整衣襟，端起了皇子风范的，吩咐随从们：
“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众随从刚要应声……
“且慢。”余笙出声制止道：“这人误伤二殿下，是该拿下审问，但他一开始是撞向我妹妹的，所以，这事我也少不得要插手过问。”
“长姐……”余萱胆子小，只想着赶紧从这件事情里抽身。
余笙安抚着拍了拍小四妹的手，“别怕，万事有我。”
余萱点点头，不吭声了。
“余大美人放心，这事等我审问出个结果来，一定要让背后害人的宵小好看！”
夜浩然拍着胸脯保证。
然后，他又凑近了些许，低声说：
“送官要走七道八道的程序反倒麻烦，我让人带回去，不出一个晚上，一定能问到答案，到时候想怎么处置也容易。”
余笙想了想，沉声问道：
“如果背后指使之人真的是贺文瑶，殿下即将过门的侧妃呢？”
夜浩然气笑了：“那歹人为了让余小美人掉进河里，一通乱来差点把我淹死，这要真是即将过门的侧妃干的，我还能让她过门？”
二殿下就差在脑门上写：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余笙原本还真怕二殿下糊涂，眼下看来，二殿下在性命相关的时候，倒是极聪明的。
盛怀瑾抬手把夜浩然推开许久，语气幽幽道：“这谁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