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滴翠她们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更为震惊：“怎么是他？”
来的这位，好巧不巧正是同大小姐退过婚的第二人——顾清川。
顾清川原本也是商户之子，家中十分富贵，但他好赌，败光了家产，沦落到了典妻卖子的地步，是余正达及时出手帮了一把，才让顾家母子免入贱籍。
后来顾家那位赌鬼老爷发急症死了，余父帮着照看顾母，时不时让人去送银送粮。
顾清川得以离家去参军、立下军功后一路擢升，回朝面圣时被公主看中，做了驸马。
两个小婢女齐齐转头去看余笙的反应。
余笙倒还淡然。
她打算来京城那一天起，就知道会在这里遇见那些以前打过交道的一些人。
也知道天子脚下，遍地皇亲贵族，不比别的地方好混。
可余家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真要算起来，也是有恩，也不是有仇，一直避着也不是事。
不如相逢一笑，前事尽消。
顾清川这会儿也没注意到余笙他们，他此时一门心思都在盛怀瑾身上。
这杀神怎么这时候回京城了？
还把安南侯世子打成这样，那一刀下去的位置，难道想让贺家嫡系断子绝孙？
“世子……”顾清川开口想劝一劝。
但这一声世子喊出来，盛怀瑾和贺文成都在看他。
明明两个都是世子。
身姿气度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前者唇角带笑，“来了。”
一副早就知道他来，就在这等着似的。
后者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伸手就要来抓，“驸马都尉救我、快救救我啊！”
“两位也是老相识了，怎么会在这打起来？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底下这些人也忒不会办事了，怎么也不拦着些……”
顾清川笑着伸手去拦盛怀瑾的刀锋，想给他收起来。
盛怀瑾让他移开了刀锋，却不让收。
给了点面子，但不多。
顾清川压低声音，喊了声“表哥”。
他说：“公主这两天老跟我念叨表哥，没想到今儿就见着了。不如先把刀收起来，有什么事三两句也就说清楚了，我与表哥回府设宴，好好接风洗尘。”
盛怀瑾把贺文成踢远了些，自嘲道：
“盛某一介罪臣，可担不起驸马都尉这声表哥。”
“表哥这说的是哪里话？皇上先前下旨也只说你有些急躁，有待磨炼。谁说你是罪臣，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顾清川是跟着公主喊表哥的。
盛怀瑾的生母是跟今上一母同胞的永乐长公主，就算他抗旨不尊，引得今上盛怒，革去他的军职，打的半死，也不能真的要他的命。
谁敢当面说他是罪臣？
驸马都尉是个明白人，一看眼下这情形，就知道肯定是贺文成犯蠢，嘴贱招惹了盛怀瑾。
被打成这样也活该。
但这事既然找上了他，就得好好处理，场面就得过得去。
少不得要靠他这个驸马都尉从中斡旋，息事宁人。
“就他，安南侯府世子，贺文成。”盛怀瑾一点都不来虚的，直接指名道姓，然后问他：“你要怎么教训？”
顾清川做驸马做了一年整，练出来的那点圆滑世故，放到盛怀瑾面前那是完全不够用。
他差点绷不住。
“他啊，表哥打也打了，有多少气也该出了。”顾清川跟他商量道：“不如这样，我让人把他送回安南侯府去，让安南侯好好管教他，你看如何？”
盛怀瑾不咸不淡道：“不如何。”
顾清川有些头大，给了边上的官差们一个眼神，让他们赶紧先把贺文成扶起来，让边上这些围着看热闹都散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说话做事都不怎么方便。
偏偏贺文成也是个不安分的。
刚被侯府小厮们扶着走出几步远，自以为安全了，就又开始叫：
“盛怀瑾，我跟你没完！”
“巧了，我也正有此意！”盛怀瑾说着，把手里那把刀飞了出去，刀柄正中贺文成腹部，连人带着扶他的小厮都仰倒在地。
边上的护栏又被船撞坏了，几人滚了两圈，掉水里去了。
官差们大惊，连忙喊：“救人！快下水救人啊！”
顾清川都开始后悔来管这档事了，低声问道：“表哥究竟意欲何为？”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盛怀瑾就是故意的。
盛怀瑾扬眉：“大晔律例，聚众闹事者，捉拿入狱候审，驸马都尉按章办事即可。”
顾清川心道：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今儿要是把安南侯府的世子和镇国公府的世子一起捉拿下狱，往后在朝堂上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公主，公主极是看重他这个表哥，要是知道这事，还不得跟他闹？
两人说话间，掉水里的贺文成和侯府小厮都被捞了上来。
两人都落汤鸡似的，还呛了不少水。
几个官差围着他们又是按压，又是拍背，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顾清川看贺文成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周旋：
“就算要按章办事，我也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们将实情说与驸马都尉听。”
盛怀瑾抬手示意一直在场的官差如实禀报。
官差们好不容易找来驸马都尉管这事，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我等奉命在此搜查靠岸的船只，原本是要轮到这艘了，谁知安南侯府的船忽然插了进来，紧跟着这位的船就撞了上来……”
这事原本也不算什么事儿。
每日里插队的人多了去了，像贺文成这般仗势欺人的，换做平头百姓都会避其锋芒。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插队插多了，也会遇上教他做人的。
最后，官差总结道：“聚众闹事的是安南侯府的世子，出手伤人打倒一片的是另一位。”
顾清川想甩手走人，但不能走，且硬生生忍住了问贺文成全家的冲动。
不是……好好的，你惹他干嘛呢？
他怀疑盛怀瑾就是心里有气，回京找人出气来了。
但驸马都尉不能明说。
这事还是要解决的。
“原本是轮到这艘船了是吧？”
顾清川想着拿别的事转移一下盛怀瑾的注意力，他目光一转，看向了被安南侯府插队的那艘船。
只见船头众人林立，其中一个女子身姿婷婷，头戴帷帽，微风徐来，轻轻吹开遮面的白纱……
余笙很快把白纱拉好，挡住了所有。
顾清川却在一瞬间看清了，他顿了顿，随即快步走上前去。
方才对着盛怀瑾还圆滑周旋的驸马都尉，此时却怕惊了天上仙人一般，轻声喊道：
“余、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