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的双眼被捂住的那一瞬间，听见盛怀瑾在她耳边说：“把眼睛闭上。”
有滚热的鲜血溅在了她脸上。
顷刻间，血淋淋的脑袋滚落在地。
无头尸身倒了下去。
余笙怔了怔，从善如流地闭上双眼。
微微颤动的长睫划过盛怀瑾掌心。
有些痒痒的。
无意中带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悸动。
世子爷很快就收回手，转身朝众人道：“黎阳侯徐成康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已被我依律诛杀！”
一众地方官员和侯府私兵们的魂儿也跟着被砍飞了一般。
黎阳侯、黎阳侯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的他为镇国公世子设下的宴席上，命丧盛怀瑾之手。
“侯爷死了？”
“侯爷死了！”
众人六神无主惊呼不断，那他们要怎么办？
盛怀瑾朗声道：“器械投降者，不杀！”
金风举剑高呼：“器械投降者，不杀！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刃？”
近卫们异口同声，高声道：“尔等速速放下兵刃！”
连喊数声。
侯府私兵们突然没了主子，犹豫不决着，却连兵器都拿不稳了。
他们见那些地方官员噗通噗通接连跪下，于是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刃。
大乱过后，满地狼藉。
幽深夜色笼罩着整个黎州城。
盛怀瑾却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当即就让人把在场的官员全都拿下，黎阳侯的心腹一个都没用过，剩下能用都调用起来。
世子爷甚至不忘吩咐众人把这一地的血冲洗干净，别影响人家千珍楼做生意。
他百忙之中抽空对余笙说：“今夜事多不得闲，你先带你家的人回去，银子的事明日再说。”
他还要善后，近卫们都开始点人数记名册了。
的确不得闲。
“好，我这就带他们回余园。”余笙自知留下反而碍事，答应得很快。
但她紧接着又说：“但走之前，我还有一事想问世子。”
“余大小姐放心，”盛怀瑾像是早就摸透了余笙心里在担忧什么，微微扬唇笑道：“本世子既已出手，定为你永绝后患。”
这话听在余笙耳中就直接翻译成了：
本世子连黎阳侯都杀了，难道还会放过黎阳侯府吗？
此时此刻，再没有比“我为你永绝后患”更能令人安心的话了。
余笙正儿八经地朝世子行了一礼，“余笙代余家上下，谢过世子大恩！”
盛怀瑾收剑入鞘，用剑鞘轻轻抬起她的手臂，“回吧。”
“那我先告辞了。”余笙说完，就带着脚步有些飘的余修竹，和发挥出水平的阿墨下楼去了。
护卫婢女们方才都被侯府私兵们控制住了，这会儿刚得了自由，匆匆往楼上赶来。
一上一下，刚好碰上了。
“先离开这里，路上说。”余笙一边从袖中取出锦帕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边对他们说道。
飞红滴翠等人闻言，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千珍楼在这边还乱糟糟的，余家一行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回了余园。
而余园那边。
余萱和余晴她们几个，自打余笙他们出门，就一直紧张不安。
好不容易把林氏安抚，侍奉她用了药等她睡着后，就全到堂前等着长姐回来。
余笙带着众人刚进余园，李伯和妹妹们就迎了过来。
十几个小厮婢女们提着灯盏，照得堂前亮如白昼。
“长姐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
伴随着一声声的长姐大小姐，众人都朝余笙等人围了过来。
“真是谢天谢地！大小姐和五公子都平安回来了。”李伯又忍不住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谢天地神明。
今夜千珍楼那边闹出了如此惊人的动静，从那路过的行人回来时经过余园一直在后怕地议论，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大小姐她们就回来了。
余晴头一个冲到余笙跟前，刚要拉她的手就看见她袖子上全是血，不由得惊声道：“长姐的衣衫上怎么有这么多血？”
“是别人的血。”余笙怕妹妹们着急害怕，温声道：“不小心溅上的。”
“长姐可有受伤？”向来话少的余婉将她从头看到尾。
余笙道：“没伤着，就是身上全是血腥味，怪难闻的，我得赶紧沐浴更衣。”
她说着又安抚了李伯和妹妹们几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余园暂时不会再有麻烦，你们且安心去睡，想知道什么，明日我再说与你们听。”
长姐这般从容大淡定，妹妹们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纷纷催促她：“长姐快去沐浴。”
余笙带着飞红滴翠回了自在阁。
余晴和余婉她们几个跟着李伯好一阵谢天谢地之后，想了想，又跟了过去。
一晚上都在不断受惊余修竹的见状，忍不住问李管家：“李伯，二姐和三姐是没看见我么？”
李伯听到他跟自己说话，这才发现还有五公子这么个人似的，“呀，五公子也好好的呢，真是老天保佑！”
余修竹顿时：“……”
好嘛，敢情她们眼里都只有长姐。
他这个弟弟，仿佛是街头随便捡来的，从头到尾都无人问津。
阿墨慢悠悠地从余修竹身边走了过去。
只余下小公子在风中凌乱。
……
第二天。
余笙起得略迟了一些，婢女们伺候着洗漱更衣，梳好发髻。
她走出屋门时，淡金色的阳光已经笼罩在庭院间。
几个弟妹都在院中说话。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世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朝黎阳侯杀去！”
“谁挡杀谁，满地的血，好几十号人护着那黎阳侯跑啊，只见紧要关头，长姐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
余修竹正把宴席间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说给姐姐们听。
小公子少年心性，慌过怕过，平安回家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今夜是这辈子最惊险的一天了。
这一夜的经历比话本子里写的都精彩。
余笙昨夜看小五慌成那样，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会被吓出什么心理阴影来。
这会儿见他精神百倍，眉飞色舞地当起了说书先生，便放心了些。
院中众人听得入神地很，一会儿紧张一会儿震惊的，有几个小厮婢女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长姐。”余萱最早发现余笙走了过来，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很快，余晴和余婉她们也看到了，一个两个都抛下正说得起劲的于小五了，喊着“长姐”走向余笙。
余修竹经过昨夜的被‘冷落’事件，痛定思痛，于是他比她们更快，两三步就窜到了余笙跟前，笑着喊：“长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