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皎知道宋筝会来,宋筝早在先前的信中就提到过这件事情,信中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婚礼必至。
但是直到礼宴开始她都没有等到宋筝的出现,所以本该是昨日的正宴被推迟到了今天。
苏皎皎坚信,宋筝今日一定会来,她从来不会违约。
一串一串的蚌壳修成好看的样子挂在蚌屋的顶上。
风一吹,留下一阵悦耳的铃声。
垂帘香气,烟霞袅袅。
地上铺得长长一片火红,苏皎皎玉白的指尖捏起一片口脂,至于唇瓣间轻轻抿动,将娇艳的唇色染得更艳。
做工精细的嫁衣上绣的是瑞兽之祖,象征神圣、高贵、吉祥、权威。
桌案上放着一个尤为显眼的凤冠,其上一颗硕大的极品珍珠嵌在正中间,更是勾人眼球。
苏皎皎百无聊赖的打量镜中的美人,心里却在想:
真美啊,不知道宋筝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苏皎皎更深入的想,那该美成什么不该容于世的模样。
她的眼睛忽然看向远处。
一道刺目的亮光从海的更深处穿过建筑透射四方。
苏皎皎被这光刺得下意识抬手遮挡,好在这道亮光只是扫过,没有持续。
但它引发的连锁效应足够庞大。
正在吃宴的宾客们无一不被这道光惊到,一时间议论纷纷。
但议论的主题总离不开一个——
号渊令现世了。
可是号渊令是何等的神物,是诏令东西二海的至宝,千百年不现人间,今日忽然出现,还引发了镇海珠的反应,这来人的声势属实庞大。
一时间,众人对来者的身份好奇到了顶峰。
苏皎皎笑了,她知道,一定是宋筝来了。
她一向如此,从来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哪怕周围的环境对她再不利,她也能在绝境里最开得最艳最美的那朵花。
她是生来的天之骄子,所有惊艳绝伦的事放在她身上都不会为过,她合该如此,没有人能质疑。
苏皎皎恍惚的想,她和宋筝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三百一十八年零二十七天。
是从南极门彻底打开的那天算起,是生灵涂炭,万千魔物涌向人间血流千里的那天算起,也是神女救苍生的故事开始流传的那天算起。
苏皎皎想的更遥远了一点。
很久以前,她还不知道宋筝的身份,宋筝对外宣称自己是一个散修,但是苏皎皎才不信,哪家的散修的天赋能妖孽成这样子,这不得一出门就被套麻袋绑去自家宗门。
但是那时候她也只是隐隐猜测宋筝可能是来自九宗里的某一嫡系。
当苌山的掌门亲自来把宋筝带走的那天,她又觉得宋筝该是如此,该是那样尊贵无双的身份。
九宗能养出天之骄子,但是绝养不出宋筝这样妖孽。
她们的再见和分离全始于南极门大开,谁也没有料到,魔物侵袭人间会来的这样突然。
她再见到宋筝时,她还是那样美丽,依然是不该存于世的美貌。
但是苏皎皎却能从宋筝的眼底看见碍眼的悲伤和悯伶。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宋筝是神女啊。
救世的神女。
这场始料不及的大战持续了七天七夜,修士死伤无数,人间成了炼狱,可是即使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还是有数不清的魔物爬出来,像杀不死,也像杀不完。
苏皎皎好像重新认识了一次宋筝,又或者说只是见到了神女的另一面。
她有条不紊的部署九宗,其下小门小派也全都安排在各自的位置,把牺牲和伤害降到最小,在这过程中,他们看着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一个接一个死去,却连尸骨都不能敛回。
有人疯了,有人选择了自爆。
但是自始至终,宋筝都是最冷静最理智的那个人。
她并没有对大家隐藏她要去献祭封印南极门的事,她说:
“既然世人称我一声神女,我又岂能弃我的子民不顾,惟愿我走后,你们能带领余下的人重建上伽,重建我们的家。”
没人阻止宋筝,因为这一场大战里已经死去太多的人了,神女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无数次,苏皎皎都能梦见宋筝身消神灭的场景,魔物哭嚎挣扎着被拉进南极门里,和封闭的大门一起被死死拖进难渡海底。
还有万丈金光普照大地,白云浮玉,大地分明,是久违的生机。
无人欢呼,所有人齐齐跪地,哭悼逝去的亡魂,凡人百日不吃荤,修士千日不染血,南极门大乱的故事终于完结。
大概唯一的番外就是苌山掌门自费千年灵力,聚天地散魂,依着宋筝的一具分身又造了一个宋筝出来,只是分身体弱,养在苌山。
她也是后来宋筝给她写信才知道的,当得知宋筝还存世的时候,苏皎皎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见她。
但是不能,她们不能相见,所有人都不能见宋筝。
因为天道。
唐欢是唯一一个见过宋筝的人,也是她预言宋筝见不得旧人,因为宋筝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天命之子还需要她的帮助。
苏皎皎呸了一口,什么狗屁使命,什么狗屁天道,宋筝真是欠他的吗,什么事都要压在她身上。
可是任凭苏皎皎如何骂,天命不可违,唐欢也因此折损了百年寿命,还以为甚至窥探天机白了发。
苏皎皎也就没见过宋筝了,三百年来,她和宋筝的来往书信堆的层层摞摞。
敖金麟见苏皎皎对着一个地方发了很久的呆了,他沉默的上前,搬过苏皎皎的肩膀。
两人的目光相对,苏皎皎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
“夫人,在想什么?”
他温凉的指腹略过苏皎皎的脸庞,抹去残余的泪痕。
苏皎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吗?
苏皎皎恨恨的想,宋筝果然是没良心的,现在又有一个女人在大婚之日为她流泪了。
她还不知道,要按宋筝自己的话说,她就是渣女!
敖金麟见苏皎皎没回答,反而神色奇怪的变了又变,最后皱了起来。
一只宽大的手掌不容置疑的捏住苏皎皎的小巴,男人强势的吻上她的眉头:
“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但你不要皱眉。”
苏皎皎看着敖金麟,她真是爱极了他这副霸道的样子。
苏皎皎踮起脚,对着敖金麟的右半边俊脸吧唧一口,笑盈盈:“这么帅的男人摆我眼前,我怎么能皱眉呢?”
看着苏皎皎终于变成了以前的样子,敖金麟点点头,
“号渊有令,我们该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