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楠木大门,诺大的书房收集了郑家几代人收藏的书籍和艺术品,浓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父亲正在书桌写字,桌子上檀香萦绕。郑少东一向很少来书房,每次来必是和父亲剑拔弩张,不欢而散。“刚转学到这边,还适应吗?”郑远臣看着笔下的字,明明笔酣墨饱却觉得力道不足,“老了吧”他想。“挺好的,您放心”“你阿姨说你最近似乎遇到了些麻烦,怎么刚来就和地痞流氓掺和到一起了?像话吗!”郑少东瞬间攥紧了拳头,“她这么关心我怎么不帮我解决麻烦,反而和您告状来了,她是派人跟踪我吗,这么了解我的一举一动”啪地一声,嘴角见血,他反而放松了下来,抬头望着震怒的父亲“我错了,我应该谢谢阿姨的关心,不过与其跟踪我,不如管好自己的儿子,父亲,您说对不对,您最清楚真相了”说完,还未等父亲下一次震怒,他便走出了书房。与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郑远臣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他老了,一年多以前苏青把偷拍的照片甩到了他面前,他盯着照片,久久缓不过神来。他不愿相信,肯定是个误会可他无法反驳。“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好儿子,我养了五年的白眼狼,什么地方出来的东西还想祸害我儿子,你最好让他消失,不然我会用我的办法”。他无法回答,景琛是郑家和苏家的接班人,他的人生不允许有任何的污点。但小儿子他亏欠的更多,让他如何抉择。
那一天,他在书房坐了一夜。少东才14岁,他要知道他们是否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不错。景琛已经成年,心思深沉,郑远臣还是决定从小儿子入手。那是同样的晚上,郑少东放学被叫到书房,那个时候的他对父亲,哥哥,阿姨都充满了敬爱和感激。父亲对他很好,阿姨是继母却也没有为难他,哥哥更是待他如亲兄弟,还有什么不知足呢。他常常晚上拿出母亲的照片向母亲讲述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可一切在这一天都没有了,可能本来就是泡沫而已,现在终于被戳穿了。
他刚开口叫了声爸爸,迎面就被甩来一张照片,第一次父亲对他这么粗暴,他不明白为什么。拿起照片,他脑袋瞬间空了,照片里面是哥哥和他,前天自己发烧,家庭医生给开了药,哥哥在床边说睡一觉就好了,我守着你。他扬起嘴角,睡了过去。可照片上的哥哥坐在他的床边,左手拿着为他擦汗的毛巾,右手附在了他的颈部,拇指按在了他的喉结上,身子俯了下去,眼神专注的可怕。他才14岁,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恋爱他都没有体验过,他不懂这个照片代表了什么,可从父亲的震怒,哥哥的神情中,他好像懂了。郑少东几乎立刻恶心的干呕,那是他哥哥,他叫了五年的大哥。他不能接受,郑远臣看着小儿子的反应,知道一切还来得及,他冷静了下来,“少东,爸爸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们是兄弟,现在是以后也是。你大哥我会和他说的,这几天不要和他接触,好好上学”。郑少东浑浑噩噩的走出书房。
郑远臣回想起小儿子看自己如同仇人的眼神,他竟然第一次害怕了起来,是啊,明明是自己亏欠了他母亲,如今又亏欠了他。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这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不用郑家这种世家。而景琛是他无论如何要保全的。把少东送到北城,也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郑家在玉城只是世代经商,而苏家却在黑道白道都有涉猎。他不能把少东放到苏青的眼皮子底下,当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转到北城,郑世在那里也有根基,自己也派人保护和照顾他。只是他没想到苏青却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竟然敢在一年的时间多次派人找他儿子麻烦。他不是不知道今天少东回家晚的原因,但是他不能说,把他接回玉城上学,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苏家,他早晚会铲除的干干净净。
从书房出来,郑少东沉下肩,明明发生过无数次的情形,却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三楼的走廊,晚上只开了顶上一盏铜灯,灯光昏黄,打在墙壁上,木纹的雕刻浮出阴影,一抹欣长的身影依旧依靠在那里。郑少东不知道郑景琛呆在那里多久,也许从他进书房开始,他只知道比父亲更麻烦的人出现了。
避免不必要的眼神交汇,郑少东头也不偏的径直走过。郑景琛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眼神暗了下来。“又挨打了吧?是不是后悔回来了”没有得到弟弟的回答,视线略过男孩流血的嘴角,皱了皱眉头。
回到自己房间,郑少东又冲了遍澡。躺在床上,他开始思考这回玉城的这两天,他混乱的开场。韩家兄妹,哥哥应该是高三,一个斯文暴力分子,这是他的评价。妹妹看着不过12 3岁,竟然和他一样都是初三学生,“小毛孩子,还要捍卫自己喜欢的人了,有意思”。
思绪越飘越远,父亲,哥哥,那个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想。从8岁,他看着母亲越来越苍白的脸,听着她深夜不断的咳,听到邻里叹息又可怜的碎语。他明白了,母亲病了,而且很严重。终于有一天,母亲说带他去找父亲,本来一直期待的事情,此刻变得抗拒,即使8岁,他似乎突然明白,见父亲就意味着失去母亲。他不想失去母亲,但是他还是太小了,父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颤抖,从记事起,从他发现自己不像别的小朋友,他没有爸爸的时候,他就问过妈妈,爸爸在哪里。妈妈听到他的话,像是思索一下,要不要告诉他,最终她还是选择让儿子知道自己有个父亲,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希望儿子认为自己是见不得光的孩子,他来的正大光明,所以她拿出了两个证件,结婚证和离婚证,向他诉说父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