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东从韩之瑜家出来,踏出老旧的单元门,夕阳最后的光晕穿过参差的建筑和树木,最后还剩几个碎影投射到了他的脸上。郑少东半眯着眼睛,想拦住这灼人的光,傍晚7点半了,蝉都整顿休息了,大地消散着白天吸收的热气,仿佛闷了一天的蒸笼里突然开了个缝,热气四散而逃。感受着一天的落幕,他沉着脸向那个名叫家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踏碎了脚下的阳光。
城西建筑都不高,政府为了保护历史留下来的一批老建筑,规定城西建筑群不得超过60米。郑少东的家就位于古建筑保护区内,是一栋民国时期建的洋房,由他曾祖父郑宁海建造,郑家祖祖辈辈在玉城商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晚清和民国时期,世道艰难,郑家当家人仁义大礼赈济百姓,而后又做了红色商人,故而洋房能保留至今可以居住,有此殊荣的玉城不过十来人,如今这十户也都住在这一片,倒是成就了世辈的交情。
郑少东到达自家别墅前已经9点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下的别墅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座豪华的监狱,还不如小时候他和妈妈住的破旧的居民楼。他本就不想回这个所谓的家,也不想到那恶心的一家三口,自己这一身伤全拜那个女人所赐。郑少东想起认回父亲的那一天,父亲和他说,这么多年,对不起他,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也对他母亲保证,一定会善待他。可结果就是突然被转学,被继母找人监视和骚扰。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啊,他也曾交付真心,叫那两个人哥哥,和阿姨。一路上慢慢悠悠,硬是把两个小时的路程变成三个小时,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此刻应该饥肠辘辘的他站在门口硬是感觉有点恶心。
管家王叔见郑少东在门口,忙走过去帮他开了门“小少爷怎么才回来,老爷刚吃饭寻您来着,见你不在饭都没怎么吃,这会子去书房了,少爷换好衣服去问候一下吧。”“知道了,我洗完澡就去”“我让厨房为您做个夜宵,待会多少吃一点”。王叔在郑家服务了四十三年,见证了郑家掌权者的更迭与这庞大家族中所有的华丽和阴霾。他看着面前一脸阴郁的小少爷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有什么错呢,他也是郑家名正言顺的儿子,可郑家有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郑少东缺少了母亲的庇佑,只能当手背,面对风雨。“知道了,我待会吃,谢谢王叔”,走进自己的卧室,郑少东才把紧绷的肩颈放松了下来,诺大的郑家,只有自己的卧室才能让他有点安全和归属感。脱掉衣服,郑少东看着被重新缠好的绷带,心情复杂。按说他这个伤不能沾水,但是一天下来不洗澡自己得臭了,胡乱的找了个防水外绷带在腰间缠了几圈,打开花洒,流水冲刷着疲惫的身体,他有着形状好看的腹肌,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身体,还略显单薄却也不失力量感。他少见的有点伤感,原以为过自己再也不会有这种情绪了。回想自己这一天,被小混混围堵,被韩之瑜救回家,被韩瑶认出身份。真是转回玉城最糟糕的一天,他本不想和这个地方的任何人有牵扯,但是现在这人情可欠下了。
快速冲完澡,郑少东还是听了王叔的话准备去见父亲。书房在三楼东边,要过去就得经过郑景琛的房间,即使碰不到那个人,他也恶心和排斥。但是去还是得去,主动去省的麻烦,郑少东抿着嘴唇往楼上走去。“你回来的太晚了,一年多了刚回玉城新的学校你还不熟悉,太晚回家很危险”。真是恶心什么来什么,看着眼前倚在墙上的郑景琛,郑少东握紧了拳头,好看的眉毛别扭成一团“和你没关系”,他没有打算与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交谈,加快了脚步,湿润的发梢在动作中掉落了一滴水珠,还未在地上砸碎就被一抹指尖接了过去,顺而散落在了指纹里。郑景琛搓了搓指尖指尖的光滑,嘴角轻笑了一下,“真的长大了啊”他想,“一年多了,小男孩长大了太多,走之前身高才到他鼻子,现在已经够到眉毛了,就是脾气更差了一些,明明以前总是哥哥 哥哥的叫着,现在却对他如此反感。他知道不是弟弟的错,是他越界了,却还是不能忍受弟弟的厌恶。还以为母亲不会同意让少东回来,看来她还是妥协了”。
站在了书房门口,郑少东踟蹰了一秒,还是敲下了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