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面对李泌的强调,李吉甫有些尴尬地收回抱拳的双手。
“老神仙,若无安禄山等一干叛臣贼子,开元当可延续至今?”皇帝问道。
“不知。”李泌立马回答。
“后世之君皆能守大德,当可延续至今。”李吉甫论道。
“安禄山固然贼子,然万般罪孽归他一身合适吗?”李泌回问李吉甫。
“受君王托心之任,而不思报效朝廷,岂不是万罪?凡罪在其一人也,都说帝王用人有误,然帝王将天下托付于臣,信赖超天,君信臣而托之,君臣共治之像,君未有错亦,又论法有弊而多朝沿袭而成,岂可罪帝王一人乎!”李吉甫辩问道。
宣政殿内俨然一场君子之辩开始了。
“好,趁着老神仙在,当事见证人在此,诸位爱卿和朕多年研学以来的各种论点都拿出来,让老神仙指正,以正错论!”年轻的皇帝很是兴奋。
“皇上真有此意?”
“当真,望老神仙教导纯儿治国之道。”
“望老神仙指正。”众臣都行礼道。
“哈哈哈哈,妙哉妙哉,山人倒想一论,那请皇上先赦免论者误言僭越诽谤之罪吧。”
“论罪且不定罪,论史者更无罪也,历史如烟云过亦,论即总归得失,知无不言方为正道,何罪之有,无罪。”皇帝说。
“皇上口谕,今宣政殿内论史,事涉以往君王臣子之言皆无罪!”涂成翠面向全殿宣旨完毕,令人升大火,关上宣政殿大门。
“那好,老道今晚与诸位一论。”
众人和皇帝、皇后起身执师礼,然后坐下。
“贞观开元,谁更盛也!”第三排的一位面貌有些桀骜的武官起身问道。
“贞观户三百八十万,口再不过两千万而已,而开元一朝户九百余万,口五千余万,疆域方面,贞观时天下大定多攻伐扩张,得来了辽阔的疆域,远超强汉之时,后在我高宗时到达顶峰,但大多有名无实,今天占领明天丢失,除中原以外的子民过着今天唐民,明天他国子民的生活,历经我朝内武周更替,再到还政于正统,疆域又有大幅度缩小,即便如此,到开元时,我大唐可支配疆域南至罗伏,北括玄阙,西及安息,东临哥勿(南至越南河静,北到俄罗斯安加拉河,西至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东到吉林通化),与前面大不同的是,开元疆域内的百姓子民生活富足,日子稳定,故某认为,开元胜贞观,远甚也!”御史中丞薛存诚论道。
“薛大人,场面如此,但右卫大将军的问题是不成立的。”韩愈说。
“噢,愿听详解。”李泌看着韩愈,笑着说。
“老神仙、皇上、皇后娘娘、诸位,敢问,没有父,何来子?没有贞观的开创,哪里来的开元,依臣看,两者不能同日而语,更不能比拟,一个是开创之业,大家都知道创业艰难,另一个是在父辈前任交付的家业之上搞出来的名堂,你要说谁厉害谁不厉害,那贞观可冤到姥姥家去了。”韩愈侃侃而谈。
“好,彩!”元稹首先喝彩了起来。
“韩退之说得有理。”李吉甫公开表态。
“薛爱卿讲的是事实,韩爱卿讲的是公正,都有道理。”皇帝评论道。
“皇上,如果非要论的话,那我们只能论当时的天子个人能力怎么样,或者相关的臣子能力怎么怎么样,这样公平一些,但是·········”韩愈话到嘴边,拖着音调并没往下说了。
众人都望着韩愈的但是之后到底是何言。
“但是什么,讲!”
“皇上,但是那些人很多都是在座的先辈,天子亦是当今天子的祖辈,子不论父过,何况祖先乎,这,怕是不好办咯。”韩愈接着说完,双手向前一摊,表出无可奈何的神态。
“这······”皇帝被一语问懵了,竟无言以对。
“那咱们可以论政不论人。”李吉甫建议道。
“好,如此甚好。”皇帝赞同。
此时,皇后娘娘请退,后宫不得干政,群臣论政亦是一样,皇帝准许,皇后施礼于李泌之后,退出了宣政殿,留下了几名侍婢、侍卫远远地站着,以及一帮大老爷们。
众臣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针对贞观、开元两朝的施政、用人等方面展开议论与辩驳,时而指目相向,时而轻言以对,好一番宣政殿议政,人人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婢子们端上来一些点心和糕点,众人一边食用,一边谈论起来。
“李老神仙,诸位爱卿们各执己见,但也大致统一了观点,您是整个开元时期和后来的见证者,望赐教。”李纯诚恳地对李泌说。
“皇上,诸位,凡天下者,独言则绝,众言则生,君臣共治才是根本。”李泌总结第一条。
“老神仙说的太对了。”李纯赞道
“彩”众臣同赞。
“凡天下成事,不论王者与百姓,识人用人才是根本,唯此能有高低优劣,纵万千管仲无法弥补。”李泌总结出来了第二条。
皇帝若有所思一下,马上说:对。
群臣并未作声。
“观开元一朝,虽有盛世在外,然世道唯比奢靡享乐,独谋利而妒贤能,由华夏以来至开元,天独爱开元一朝,治国大才、有识之士犹如天上星斗尽倾,然不知用不知惜,终至安史罹至,然而安史本就是必败之乱,又奈何十余年不灭?岂不知杀父之仇虽为大仇,需先谋后报之,抢食驳衣之恨并不为仇,却惹人立身怒而杀之,而安禄山就是那个抢食驳衣之人也。”李泌又说第三条。
“是啊,万方皆系天子一身。”李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多谢老神仙教诲,李纯谨记!”皇帝向李泌行礼道。
“老神仙见过杜子美吗?”其中一名官员大声问道。
“见过!”
“见过李太白吗?”
“哈哈,也见过!”
“见过孟浩然吗?”,“见过王昌龄吗?”·············
场下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哈哈哈哈,见过见过,诸位说的这些人,山人都见过,哈哈哈哈”李泌一边撸着白须一边笑着答道。
现场俨然变成了一堆小孩追着老爷爷讲那过去的故事一般。
“风采怎么样?”
“风采,你说呢!嗯?哈哈。”
皇帝也忍不住了,侧身问道:王摩诘怎么样?传其无比俊美好静,不知是真是假?
“嗯,对,对,王摩诘是那样的,不过老道觉得他身上就是少了些罡风棱角。”
这一问一答,座下立时开始如争相采访一般。
“见过安禄山那逆贼没,一定丑的吃屎吧!”,“见过郭老令公没有?”
“见过,还和郭老令公一起共过事呢!”
众人一边羡慕无比一边追问是否见过自己的偶像,亦或者是自己讨厌的人,更有甚者,酒还未醒猥琐地问:见过虢国夫人和杨贵妃没有,是否如传说一般漂亮,教坊是否是美女如云等等等等,惹得皇帝笑掷茶杯以警告,好一番和睦的气息。
“哪里答得过来啊,太多了,太多了。”
“那您给我们讲讲,那太白、浩然是不是跟咱一般,啊,啊,啊是个酒鬼呀!”
“对对对,·······”众人都哄嚷了起来。
“对的,给我们讲讲。”皇帝也成了迷弟一名。
“讲讲?”李泌环视整个大殿之后,捋着白须问。
“对,对,讲讲。”众人争先恐后地说。
“那好吧,那老道就说说他们!在那个遍地俊才、举国升平而又遍地战火、饿殍遍野的回忆里的他们。”李泌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沉醉地仰望着宣政殿的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