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桑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
她以为那是一场梦,可惜不是。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那个金丝笼里了。
夏岚和冬凝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寸步不敢离开她。
听说,周宴南没死。
被她刺伤的第二日,人就醒了。
他果然命硬,虞桑宁看着窗外凋零的枯叶,恨恨的想着。
剑刃穿身,他都没死成……究竟是他命硬还是……老天不长眼?
“桑宁,你吃点东西吧。”
冬凝端了碗素粥,递到她面前,看她脸色苍白,心疼的不行。
虞桑宁轻轻摇了摇头,双目无神,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铺着白色毛毡的地上,宛如一支衰败凋零的花朵。
夏岚站在门口只敢远远的看着她,她怕自己靠近虞桑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夏岚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那些悲伤和难过她是藏不住的。
不像冬凝那般冷静沉稳,细致入微……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冬凝在房间里照顾,夏岚在外面守着……她怕自己说错话,让虞桑宁想起不开心的往事。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生怕出半点差错。
周宴南神情冷冷的,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大夫帮他换完药后,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缠在他胸口处。
“主子,虞姑娘她……还是滴水未进。”
江望站在他对面,低声汇报着虞桑宁的近况。
周宴南摆了摆手,让大夫下去。
他扶着桌角,就连站起身都极为艰难的样子……江望见状连忙走上去搀着他,然后小心的帮他穿好了衣裳。
江望知道,他这个主子想要去干嘛。
江望搀着他,慢慢朝着偏院那个方向走去……
可只走了一半路,周宴南望着不远处的房子,脚步却怎么也移不动了。
“主子……?”
周宴南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舍和无奈。
他转过身,声音很虚弱:“算了吧,她永远都不会想见我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周宴南受伤了是没错,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现在的虞桑宁,要是看见他,肯定又要大吼大叫,再一次陷入痛苦的折磨之中。
“你让人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周宴南交待道。
江望点点头:“主子放心,有夏岚和冬凝照顾着,虞姑娘现在情绪还算稳定。”
周宴南垂着眼眸,手指捂着胸口,窒息的疼。
他不知道,伤口更疼还是……这颗心更疼一些。
——
一直到第五日,虞桑宁的状态才好转了一些,但她还是一句话也不愿说。
冬凝连哄带骗让她吃了一些清淡的粥和蔬菜,外面阳光灿烂的时候,冬凝和夏岚会陪着她出来散散心。
但临近初冬的上京城,能见到太阳的日子很少。
周宴南伤的不轻,但他身体健壮,底子扎实,已经恢复了大半。
他能自如走动开始,几乎每晚……他都会一个人,偷偷的跑去看虞桑宁。
但他从未靠近那扇门半步,只是躲在暗处,远远的望着房间里的烛光,有时候运气好,虞桑宁走到窗户旁的时候,他才能如愿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会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一站就是半宿。
直到她的房间熄了灯,直到她睡着了……他还是不愿离开半步。
每每夜深,运气不好的时候,他站在外面也能听见虞桑宁微弱的哭泣声,无助的悲鸣声……
许是,做了噩梦吧。
虞桑宁做噩梦会哭,会把自己哭醒……醒来了还是会接着哭。
周宴南是如此的了解她,了解脆弱的她。
……
那日,天气好一些的傍晚,夜幕将至。
虞桑宁和冬凝坐在树下,数着一片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飞舞着,缓缓落在她们脚边。
冬凝看着外面的晚风越吹越大,于是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去拿件斗篷给你披上。”
虞桑宁安静的点点头。
秋风寒凉,吹得地上的枯叶刷刷作响,一声猝不及防的,叶子被踩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虞桑宁握着的手指紧了紧,看着面前破败的景色,目不转睛道:“偷偷摸摸……何时成了你靖王爷的作风了?”
周宴南知道自己藏不住了,高大的身躯从阴暗的角落里显现出来。
他轻轻挪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后,再也不敢往前走,只得站在她身后。
张了张嘴,不敢开口说话,只能竖着耳朵认真的听她说。
“你还不如杀了我。”虞桑宁冷冷的说道,
“与其让冬凝和夏岚寸步不离的看着我,不如杀了我。”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更没有说话……
虞桑宁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转身,看他的眼神带着些鄙夷和浓浓的恨意: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在这个世上多活一天,我就多痛苦一天……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爹?”
看着虞桑宁胡言乱语,又要崩溃的样子,周宴南手指微微颤抖着,眼底的情绪复杂。
“来人……把她带回去。”
周宴南低沉着嗓子,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斗篷的冬凝。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好远还能听见虞桑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她?
为什么活着的人是她……
周宴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皇命难违的道理。
有些话,他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