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荣科大还没有放假,大家即将在学校度过今年的元旦节。
尽管白毅染已经搬出了学校宿舍,可每次进教室后还是自然而然地坐到封逸他们旁边,尽刘恩铭他们还是会帮他占座。
今年我们一起跨年,你来不来宿舍?”刘恩铭问白毅染。
元旦节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过年,倒是不必和家人一起。
“可以啊,要喝酒吗?我从家里带点。”
一旁听见这话的封逸轻蔑笑了一声,“得了啊白毅染,就你那酒量,你还是多嗑点瓜子吧。”
他想起去年宿舍里一起跨年的时候,白毅染喝了五口白的,接着就原地躺尸了。
白毅染眼珠都瞪上天了,默默翻开书。
死封逸,天天拆他台。
翻着翻着,白毅染突然想起什么。
他屁股挪向封逸那边,封逸见了,主动把头凑过去,听他说:“我怕我哥不同意我去宿舍过夜。”
封逸挑眉:“你是和舍友一起跨年,又不是去外面浪,这都不同意?”
“不是你都这么大人了,他还管着你啊?”封逸非常不解。
白毅染对上他不可思议的表情,顿时没了声:“他可能就是担心我。”
封逸一个白眼甩过去,不再回他。
晚课结束。
白毅染站上讲台:“3班的同学留一下,我们原地开个简单的班会,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随后把U盘插上去,打开提前准备好的PPT,其他班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这次班会大概就是讲一下元旦放假的事情,通知大家如果外省的同学要回家的话得提前请假。此外就说一些安全方面的问题。
不过元旦也就3天时间,基本只有本地的同学才会选择回家。
开完班会,白毅染打开手机时,时柯羽已经发了消息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页面显示他还有个未接电话,点开来看是时柯羽打过来的。
快出教学楼时,他才发消息过去:[哥,你让司机来接我一下。]
直到走到校门口外他都没见时柯羽回他消息,可他老远就看到了来接他的那辆车。怕不能停太久,他赶紧跑过去上了车。
“哥。”关上车门,他顺便礼貌地问候一声。
然而这声问候没有得到回应。
车启动了,白毅染斜瞄过去。
外面还下着雪,很冷,偏偏时柯羽脸色又不好看。从小到大,白毅染最怕时柯羽不说话,因为这代表着他可能做错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车内很安静,时柯羽突然问:“为什么不回电话?”
江寅一听到这话立马就竖直了背。
“嗯?”正在脱外套的白毅染还没注意这个问题是在问他。
但看到时柯羽是看着他问这个问题的,于是反应过来:“哦哦,你问我啊。那时候我正组织班会呢,没注意,手机静音了。”
“开完班会以后呢,没时间吗?”
白毅染懵了一瞬,不明白他怎么是这个态度,“开完班会以后我不就发消息跟你说让司机来接我吗?”
两人僵持着。
时柯羽又问:“班会几点结束的?”
白毅染很不爽,他不太明白,这意思是班会一开完就要立马给他发消息吗?要时时刻刻汇报行踪?
于是不爽地反问:“我是电脑是不是,能把这些记得那么清楚?”
时柯羽紧紧盯着他,眸子很黑。
可看到他这副模样,白毅染就更生气,心想他凭什么气,简直一点都不讲道理,是不是生病吃错药了?
半晌,时柯羽又说:“我哪次给你打电话你回过我?”
白毅染皱起眉头,极不耐烦:“那我不是回你消息了吗,怎么,我还非得给你回个电话?”
他顿时觉得跟时柯羽没法交流,气得把头偏向一边。
“你以前怎么做的?”时柯羽音量提高,很渗人,“不能像以前一样听话一点吗?”
这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白毅染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可思议地扭过头来瞪着他,音量极高,“……什么叫听话?你跟我说?”
他又更有力地重复了一遍:“什么叫听话!”
当初就是因为他没有听时柯羽的话,坚持不肯换班,然后等来的就是时柯羽的离开,从此了无音讯。这次呢?
“说啊,”他双眼满是怨意,“我开完班会后的第一时间没有给你打电话,这就不听话了是吗,啊?”
他一声一声地质问:“你不满意了是吗?你是不是又不满意了?”
时柯羽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口中的“又”是什么意思。
白毅染:“你不满意了就滚回国外!永远别回来。”
顿时,“啪”的一声。
随着司机方向盘一歪,整个车身颠了一下,幸好江寅及时将方向盘转了回来,那一瞬间心都漏了几拍。
这一巴掌极重。
一时间,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钻心而来,白毅染怎么都没想到十几年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的人竟然打他。
“停车!”他用尽力气朝江寅喊。
江寅被吼得一颤,惶恐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时柯羽,不敢动。
白毅染彻底火了,也不管是对着谁说话,又一次倾尽全力吼:“我他妈让你停……”
时柯羽抬起手就又是一巴掌。
然后质问白毅染:“我才走多久,你就成了这副嘴脸?”
——我才走多久?
是啊,不久,四年而已。
白毅染眼眶红了,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四年太久了吗?
他气音道:“我要下车。”
时柯羽:“给他停车!”
江寅顾不上此时停车违不违法,反正他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白毅染下车后重重地甩上车门。后座的人低头看自己打白毅染的那只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回到宿舍的时候,白毅染满身是雪融化后的水痕,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
那两道交叉的红手印在他的同一边脸上异常的显眼,不过宿舍里所有人都识相地闭上嘴,一个字也没问。
幸好之前走的时候没有把床位上的被子搬走,白毅染今晚还可以在这儿将就一下。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爬上床,盖上被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躺上床后,他也不闭眼,只是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那副嘴脸,是哪副嘴脸?
脏话连篇?
没素质?
想到这,他翻了个身,缩成一团,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情绪似乎会传染,看到他这样,宿舍里谁都没有再说话。封逸也下床提前把灯关了,他怕有些人的眼泪不好意思流下来。
十分钟过去了。
封逸没有再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就发消息给他。
——你咋了,白毅染,谁打你了,我他么去干死他。
这时,手机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今天白毅染的手机难得没有静音。
白毅染打开手机,在点进封逸发来的消息之前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时柯羽发来的消息。
“噗……”看到封逸的消息,他忍不住笑了。
回了过去:【没事,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
封逸:【谁会打你啊,他妈的不会是你那异父异母的哥吧?他欺负你是不是?】
白毅染:【不是。】
然后他点开时柯羽发来的消息。
——你最好马上回电话。
他死死地捏着手机,虽然很不乐意,但他太清楚时柯羽的脾气,他要是不会电话,时柯羽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接。于是只好下床去走廊回电话。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
说话简短却极具威慑力:“在哪儿?”
白毅染声音极淡:“宿舍。”
又说:“我不回去,以后也不会回去。”
“你可以试试。”时柯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威胁这一套用在白毅染身上。
“你图什么,时柯羽,你图什么?”白毅染放肆地哑着嗓子,问:“这么管着我你到底图什么?我这样我真的很累!”
这一问,时柯羽沉默了。
半晌道:“累也受着。”
听到这话,白毅染心死了大半,他果断挂了电话,然后发信息跟时柯羽说他已经在往校门外走了。
他得回去,不然,以时柯羽的脾气,这件事大概率会波及到其他人。不就是听话嘛,他忍一忍,还能做到。
上了车,周围还是那熟悉的冻人气氛。
时柯羽依旧是那容不得违抗的语气:“下次,打电话给你,要是再不接,或者不回,我保证,”
他沉默一瞬,又继续说:“大四我能让你保不了研。”
说完这一刻,就连时柯羽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和白毅染能吵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走到了要用这种事情来逼迫他的地步。
白毅染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眼神不亚于在看一个疯子,他甚至不敢相信这话是时柯羽说出来的。
拳头捏得都要抽筋了,但还是一言未发,因为他也怕,怕时柯羽真的会这么做,毕竟他是那么狠的一个人。
他甚至觉得很有可能某一天,他会拿着录音笔把时柯羽说的这些混账话都录下来,像申诉一样,把录音给时隆林和刘茵听。
如果哪天真的到了这种地步,或许这十几年的兄弟情义也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两人死死对视,僵持不下,时柯羽被白毅染那看陌生人的眼神刺得生疼。时柯羽偏开头不看他,他怕再看哪怕一眼,就会心软。
到家的第一时间,白毅染回房间锁上门。
本来是打算睡觉的,但是他一直睡不着。想着还有一周就是考试周了,干脆把课本拿出来复习。
一直复习到十点半,房门被敲响。
犹豫一瞬,他想到时柯羽的威胁,识趣地起身去开了门。
递在他面前的是洗净的睡衣:“去洗澡睡觉。”
白毅染现在不敢说一个不字,他木讷接过衣物去浴室。
洗完澡后他回到房间,拉过门想要关上,就听见对面房间传来命令。
“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放了手。
其实白毅染不相信时柯羽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做出那么荒唐的事,因为他觉得至少时柯羽不会害他。可他又不敢赌,因为他也摸不透自己这个哥哥,时而温柔,时而阴冷偏激,他怕自己和他这十多年的情意根本抵不过他的一意孤行。